困在平台里的货车司机：价格低廉吸引大量货主订单 司机低价抢单加速行业“内卷”

文/图　半岛全媒体记者　孙桂东

抢单,运费确实有点低；但是不抢,大量的订单都在平台上,你不抢别人就抢走了……原本是方便货车司机找订单的平台,却让不少货车司机们又爱又恨。近日,不少货车司机向本报记者反映,这两年随着一些物流平台的兴起,活反而越来越难干了。原本跑一手货源,空车回来也有的赚。如果回程的时候能顺带拉货,价格对半砍收入也不少。但是,很多司机都表示,现在平台上抢到的很多都是回程单,想回来的时候,却未必能接到单。不少司机都是贷款买车,即使价格低也会抢单,这加速了卡车司机的“内卷”。

300元降到100元

货车司机低价抢单

2月28日,记者来到青岛市内最大的物流园集散地——楼山街道的多处物流园进行探访。在李沧区瑞金路上,有好几家大型的物流园。每一家物流园里,都有几十户小门头,负责全国各地的物流发货。

而在瑞金路上的两侧,停满了几十辆大小不同的货车等着抢单。今年38岁的货车司机杨师傅来自临沂郯城,主要跑临沂到青岛的路线,一跑就跑了十多年。杨师傅说,原本从郯城到青岛,装满一车货运费300元左右。除去油费等开支,一趟能赚200元左右。现在,平台上一天只有几单活。而且,货主开价也比较低,有时候费用只有100元。但是,这种情况如果你不抢,就没有活。如果抢了这个活,除去油钱等费用,基本上剩不下多少。

“年前刚花了8万元左右购买了一台二手小货车,主要负责中短途的货物运输。”杨师傅说,每个月的贷款压力,即使利润少一点也得跑。要不然在这每天靠着,也不少花钱。

为啥货车司机反映平台给出的价格不高?货车司机徐师傅给记者说出了其中的玄机,“打个比方,有货主发信息从青岛去临沂费用是500元。扣掉油费等,这一趟能挣400元。送货到站以后,你肯定需要返程。反正已经赚钱了,返程只要给个差不多的钱,至少不白跑就行。所以,返程车的货运价格都非常便宜。”

以前的时候,大家干的都是一手活。即便需要在外地等几天,为了多赚点钱也愿意。但是,现在活少以后,货主都是平台上统一发布信息。作为货主而言,肯定是希望能多省点钱。平台给出的参考价格,很多时候都是按照回程单来计算的。

平台的价格诱人,原本的货主看到以后纷纷选择使用平台叫订单。慢慢地货车司机都是接的回程单,整个行业的利润对半砍。“如果到了一个地方,能快速回来也行。”徐师傅说,现在最难的在于你到了目的地以后,很难接到回程单。平台更多地倾向于将订单派给新注册的司机,从而吸引更多的人员加入。接不到单只能等着,有些人不愿意等了,就只能低价抢单。而货主发现价格还可以更低,因此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杨师傅说,在以前平均一个月能挣一万左右。对于很多中短途的司机而言,是一个还过得去的收入。“如果再加一名司机的话,车主基本上等于给司机打工了,”杨师傅说,现在大货车司机平均一个月得七八千,少了人家也不干。往年活多的时候,车主会雇司机。现在活不多,基本上都是车主自己开车。

为省钱不走高速

吃喝睡都在车上

司机陈师傅说,作为货运平台,只是看到了单程运价费用的利润,并没有计算货车司机背后的各种隐形成本。

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他的大货车能拉15吨的货物,这次从徐州来青岛,运费价格2000元左右,他能挣1000元。如果跑高速的话,只需要6个小时左右。但是几百元的高速费,几乎就是他们的利润。所以,他们都走下边的小路。这样算下来,差不多需要10多个小时。

因为白天的客流量比较大,货车司机一般都是晚上七八点钟装完车准备出发。“晚上我们也困,就只能找个空地停下,在车上睡一小会接着出发,”陈师傅说,睡觉的时间一耽搁,又得两个多小时。等到了目的地,已经是第二天。

“你永远不知道卸货需要多少时间,”陈师傅说,这是货车司机们最流行的一句话。除非是大客户整车发货,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需要三四家货物才能凑齐一车。每家卸货的速度不一样,快点的几个小时,时间长一点的甚至要一天。

到达目的地以后,你还要等待继续配货装满车,这段时间的费用并不低。陈师傅说,如果他们进停车场的话,一天可能就要四五十元。幸好现在大货车的驾驶室普遍比较大一点,再加上如今天气渐暖,司机们都选择在车上睡觉。“如果去住旅馆,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元。我来到这里等下一批货,已经等了4天。作为货车司机,只有当实在难受或者是想洗个澡的时候,才会去租住一下旅馆。”

“在这里等货,一天吃饭也得五六十元,”陈师傅计算说,虽然他这趟货挣了1000元,但是在这四天等货的时间里,光是吃饭就花了两百多。为了省钱,他们也不愿意进停车场,就找一些空闲的地方停靠。

陈师傅说,对于货车司机而言,这些都是他们的隐形成本。如果平台的订单足够多,司机到了目的地以后,立马就能接上单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很多时候他们都接不到单。这些隐形的成本,慢慢就让他们负担不起。

大量订单登上平台

规则对司机不友好

除了等待期间的隐形成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导致很多司机不得不接受低价订单。货车司机徐师傅说,平台制定的很多规则对于司机来说并不友好,但是不用平台货源又少。

他已经开了15年货车,主要是从黄岛到市区。去年,他贷款27万元买了一辆大货车,能拉11.5吨的货物。在此之前,他有固定的客户,他从市区到黄岛单程差不多700元。这样下来,一趟能挣400元左右。运气好的话,当天就能返程。一个月下来,也能挣1万多。

刚开始的时候他给物流园干活,一天到晚也停不下来。但是,现在大量订单都在平台上,根本离不开平台。他现在一个月的车贷6000元左右,即便一些订单价格很低也会抢。“能挣钱总比不挣钱好,这也是很多司机愿意低价抢单的原因”。

同时,平台关于装卸货时间的约定,也没有充分考虑到货车司机的利益。徐师傅说,通常情况下都是超过一小时就要加钱。平台规定是4个小时,那么货主有其他的事情就忙去了,只剩下司机在那等。徐师傅说,很多人可能不理解,多等这么几个小时也无所谓。但是对于大货车司机而言,这多出来的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多干一单活。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早晨7点到9点30分这段上班高峰期,大货车是不允许在市区通行的。到了下午4点30分的下班高峰期,同样大货车不允许通行。但是早晨7点以前,很少有人会起来装卸。所以,他们一般都是上午9点30分以后出发到达指定地点装货。如果一个小时装完,他们下午一点多就能到黄岛。这样返回的时候,就可以赶在4点30分回到市区,可以再装一次货物,晚上可以再干一趟。但装卸货时间一长,一天可能就只能接一单。

青岛一家物流园的负责人刘经理说,物流行业入门门槛比较低,尤其是前两年货运业务量逐年增长。对于大货车司机而言,不愁货源而且收入也不低。只要愿意干的话,平均过万没问题,“现在一些司机开始贷款买车,导致货车的数量猛增,但是运货量却并未增长太多。车多货少,货主们肯定就会压低运费。一边要还贷,一边运费低,司机们都想着少挣总比不挣好,只能去抢单。”

刘经理说,现在货运平台的兴起,对于整个物流行业的影响都非常大。因为大量订单被平台抢走,不少贷款买车的司机,纷纷选择退出,重新给别人当司机。作为物流园而言,他们则必须依靠提高服务质量来保持竞争优势,才能争得一席生存之地,“从长期来看,如果货车单纯地依靠低价竞争,终究会逐渐被市场淘汰,最终能保证服务质量的货车司机才能赢得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