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旧冰箱在青岛的再生！记者探访：岛城废旧家电从回收到再利用全过程

文/图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王永端

早上8点出门，晚上擦黑回家，已成老刘在青岛十多年来的一个习惯。老刘本是聊城人，十多年前跟随老乡来青岛打工，后来见收废品是一个赚钱的行当，于是他扔下手上的工具，驾驶着电动三轮车走街串巷。

几乎每过一周，回收公司老板严小卫会派车辆前往老刘住处，运走他累积的废旧家电，之后再将家电送往青岛海绿源循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青岛海绿源”）。被分类的废旧家电在青岛海绿源通过粗拆、破碎、分选等程序，进行颗粒再造、分流，再生产出应用于汽车、办公、包装等多领域的原生料。至此，曾寿终正寝的废旧家电完成了它的再生。

工人在拆解废旧家电。

“家电垃圾”分类人

“收废品，我最早选择在青岛台东一带。”老刘说，后来他转移了位置，来到了崂山区中韩一带，主要考虑当时中韩株洲路上的房租便宜，还有小院子，适合他盛放收回的废品。

在他回收的众多废品中，废旧家电占据了绝大部分，包括冰箱、彩电、洗衣机、空调、电脑、热水器、手机等。除了这些，他还收废旧摩托车、电动车等。在中韩村旧城改造拆迁时，当地居民和打工者大量出售旧家电，当时他平均一天能收购20多台废旧家电。

每天穿梭小区收购废旧家电的老刘

十多年来，来自异乡的老刘除了靠收购旧家电营生外，从另一角度而言，他其实也是在帮这座城市分拣、分流“电子垃圾”。

4月24日，春季的暖阳普照岛城。7时50分，早饭后的老刘戴上了安全帽，从他居住的小院里推出了电动三轮车，马达启动后，他沿着株洲路在车流、人流中转向了海尔路，之后的他又驶向了合肥路。上午，他收购废旧家电的目的地是北村小区周边。

“北村小区是一个老小区，收购废旧家电，还得去老小区。”他说，新小区卖废旧家电的极少。

进小区后，他将电动三轮车停在了一条主干道的一个车位上，此时的他又按下喇叭的电钮。“收购废旧冰箱、彩电、洗衣机、空调、电脑、热水器……”的声音，从他三轮车上传遍整个小区。

站在三轮车旁边的老刘期盼着有居民将废旧电器带到楼下，或者在楼上吆喝他一声，他上楼将废旧家电扛下。但10多分钟过去了，他并没有收到一台废旧家电。于是他发动了摩托车向小区的另一条主干道驶去。

“收购废旧冰箱……”车在路上行驶，喇叭里的声音在小区回响。

“要不要纸壳？”此时，小区一家小卖部的店主向老刘挥手。看到对方挥手，老刘赶忙将三轮车驶向了小卖部门口，并停稳。在小卖部，他收购了13斤纸壳后，又来到了另一座居民楼下。

喇叭里仍不时传出声响，但没一会他将喇叭关了。关喇叭的理由是，他担心吵着居民，“可以喊几声，关一会再喊”。

线上收“废”

老刘坐在小区的台阶上，等待“旧家电”。这时，一名中年人从楼上下来，说他家有个废旧热水器，问他“收不收”。

“收，但热水器不值钱。”他说。这名居民并没有过度纠结价格，于是就将老刘带到了家门，居民将热水器从家中搬出，老刘给了这人20元后，将热水器扛下楼，放到了三轮车上。此时，是上午10时50分。

当老刘在小区收购废旧家电时，另一名废品收购者也来到了小区，当这名中年男子见老刘在场时，就驾驶着三轮车离开了。或许，这名男子知道，一个小区里不会有太多的废品让两人同时收购。

收购了这个热水器后，老刘离开了北村，向浮山后的一些小区驶去。在这里，一名住户将一台使用了10多年的废旧冰箱，以50元的价格出售给了老刘。之后，还有一住户将一件小型废旧加湿器出售给了他。

一个上午收到三件废旧家电，老刘很满足了。这三件家电经他转手将会赚一些。

正当老刘载着他收购的旧家电驶向居住处存放时，青岛一个名为“海鲸绿色回收”（以下简称“海鲸”）的网络小程序也在不停忙碌着。海鲸的使命除了城市和乡村废旧家电的“绿色回收”外，还涉及旧衣物的回收。记者在手机上打开这个小程序时，发现自己已是这个小程序的第32.9万余名参与回收的行动者。

家里有冰箱、洗衣机、冰柜、彩电等大件旧家电计划处置，一时找不到废品的收购者，只要进入这个小程序，并根据提示填写预约，很快就有专人与填写者联系，上门或到信息填写人指定的地点进行回收。与老刘的线下收购不同，小程序的线上收购预约，很大程度上帮助了众人人难以将大件废旧家电搬下楼或无源头出售的烦恼。

尽管这一小程序上已有32.9万余名参与回收的行动者，但当家电寿终正寝，市民计划更换新家电时，他们仍离不开像老刘一样的“废旧家电”分类人。

时代的痕迹

老刘将收购的旧家电送回了住处后，下午他又出门前往了浮山后的多个小区继续收购。一个下午，他又收回了一个老式燃气灶、一个旧电视和一台小型冰箱。当天擦黑时，他运载着满车的收获回到了他的住处。

“院子里堆满了，我就将这些废旧家电卖给老赵。”老刘说，“给他打个电话，他就开车将我这里存的这些旧家电运走了。”

实际上，老赵的合作伙伴并非老刘一人，他除了收购老刘的废旧家电外，还收购其他多人的废旧家电。这些家电被集中运到了李沧区的一家废旧家电回收公司，而严小卫是这家回收公司的主要投资人和经营者。

记者来到回收公司时，严小卫和一名工人正在将堆积如山的废旧家电进行分类。“这个回收公司在这里经营多年了，几个人合作干的。”严小卫告诉半岛记者。

正待严小卫与员工分类废旧家电时，回收公司员工兼驾驶员王永海驾驶的货车回到了公司。

每一台运回的废旧家电将会重生。

王永海打开车门，一个箭步跳了下来。他来到车厢后，很麻利的打开了车厢。这天，他去了2个旧家电回收人那里，收购和运回了40多件废旧家电。顾不上歇息的王永海，下车就开始将车厢里的家电搬出，并按照类别存放。

这个露天的回收公司占地三亩，这里存放了大大小小数万件运回的废旧家电，这些家电除了冰箱、洗衣机、冰柜、彩电、空调等大件外，还有微波炉、收音机、电话机、手机等小物件。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废旧家电的聚集区，也是市民生活的一面镜子，每一件器物都镌刻着时代的痕迹。

严小卫说，他的回收点共有5台车辆穿梭在青岛城区运输废旧家电，每年收回的家电约有3万件，老刘只是与其合作的其中一人。事实是，青岛城区像老刘这样的废旧家电回收者众多。

每一台运回的废旧家电将会重生。

“保守估计也得两三千人。”老刘说，“回收人主要集中在青岛老城区、老小区、商业区以及城乡结合地带。”

对严小卫和众多像严小卫一样回笼废旧家电的中间商而言，他们将家电运回存储点并非自行拆解，而是送到了他们合作的上游。

“我主要将这些废旧家电送到青岛海绿源。”严小卫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大批家电被运走。”

严小卫所称的青岛海绿源位于莱西市姜山镇，不光是严小卫，其他诸多中间商也会将废旧家电运送到这里。

海绿源公司里被分类的废旧家电。

重获新生

废旧家电中含有多种化学材料，其中大多数是对人体有害和对环境有污染破坏作用的物质。如废旧线路板的重金属会对水质和土壤造成严重污染，制造电冰箱、空调器的制冷剂和发泡剂是破坏臭氧层的物质，部分灯具和继电器含有汞元素。有害物质进入土壤和地下水，再通过动植物生物链进入人们生活的食品，将对人类造成危害。

废旧家电成碎铁。

同时，电器在制造过程中使用了有色金属、塑料、橡胶、玻璃等大量的原材料，这些原材料大部分是可回收使用的再生资源。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各种能源资源的消耗量和贵金属的消耗量越来越大，原生的矿藏越来越少，做好废家电的回收和利用，减少矿藏开采利国利民。

操作台上的一名工人仔细监控。

此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市场经济研究所原所长、二级研究员王微建议，推广“互联网+回收”的创新模式，支持企业建立全流程的数据管理系统，形成全流程智慧监管和动态追溯机制。

利用“互联网+回收”的创新模式，海绿源率先启程，并成为全国首座再循环互联工厂。

废旧家电在拆解流水线上。

“‘海鲸绿色回收’就是我们开展的‘互联网+回收’的创新模式之一。”海绿源品牌经理周意告诉记者，青岛或青岛之外每一台被运进青岛海绿源的废旧家电，将经历“拆解”的步骤，实现“再生、再利用”。

4月25日，一些回收的废旧家电被分类存放在占地150亩的青岛海绿源公司，分解车间内机器轰鸣，头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各自岗位上劳作。

工人拆解废旧家电。

以家用冰箱为例，一台废旧冰箱在这里将进行怎样的拆解？

“废旧冰箱入车间上线后，先进行粗拆。”公司拆解销售经理王呈健告诉记者，所谓的粗拆就是先将冰箱玻璃、抽屉、压缩机等部位拆除，之后再将冰箱进行整体破碎。

废旧洗衣机上的铁压块

非人工进行的整体破碎汇聚着科技力量。王呈健说，粗拆后仍在流水线上的冰箱将进行完全破碎，破碎后这些混合在一起的材料中的铁依靠电磁吸出；而冰箱上的外壳等破碎的塑料，依靠强力风机吹出；破碎铜铝用涡电流筛选出来。当上述这些物质进行了完全的分离，剩余的就是冰箱中的泡棉了。

废旧家电中的铜管件

各种成分分离出来，并非最后结果。王呈健表示，这些铁、铜、铝将分别进入钢铁、铜、铝厂；易燃的泡棉将被压缩、兼容打包、循环改性再生，做成建筑板材、塑胶跑道等；而剩余的塑料进入下一个环节——清洗、造粒。

再造塑料颗粒

“造粒是在车间完成的。”周意说，这些塑料被生产成颗粒，分装销售给需要再造的厂家。塑料颗粒，可以制造汽车内外饰、日化家居、办公用品等多类产品；而进入钢铁、铜、铝厂的金属则化成铁水或制造汽车、轮船、摩托车，或制造农业机械等多领域物品，如此完成废旧家电的再生。

废旧家电中被分解出的泡棉。

废旧家电拆解后的再生材料。

周意说，海绿源目前不光能拆解冰箱、洗衣机、空调、电视等废旧家电，还可以拆解吸油烟机、电热水器、燃气热水器、打印机、复印机、电话单机等9类废电器电子产品。

当多名流水线的工人正在忙着拆解各类电器时，其他生产线上的几名工人正将再造的塑料颗粒包装、张贴标签。而这些塑料颗粒将被被运往全国各地的再造厂家。或者再过数日，岛城市民在市场上买回的一个家用激光打印机就来源这些颗粒。

工人在拆解废旧家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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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3亿台旧家电背后的含“金”量

相关数据显示，一台220升的家用冰箱可拆出约塑料类9kg、铁类38.6kg、铝类0.6kg、铜类1.4kg；一套挂机空调可拆出约塑料类6.5kg、铁类12kg、铜类4kg、铝类2kg；一台电视拆解破碎后，产出的循环新材料纯度高达99.99%。一个手机电路板可提取约0.03克金、0.34克银、25克铜。2020年东京奥运会奖牌便是从废旧手机、小型家电等8万吨回收物中提取的再生金属制作而成。其中，一枚金牌含500克再生银和6克再生金，约200部废旧手机电路板就能提取一枚金牌所用的金子。

废旧家电在拆解流水线上。

2023年我国冰箱、洗衣机、空调等主要品类家电保有量超30亿台，每年的报废量接近10%，即3亿台。每回收1吨废旧家电，拆解出的再生资源减少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排放约4.7吨。然而，废旧家电通过正规渠道回收，实现环保拆解和再回收的比例当前仅占20%，健全废旧家电等再生资源回收体系，提高资源循环利用迫在眉睫。

今年1月23日商务部等9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健全废旧家电家具等再生资源回收体系的通知》；3月7日，国务院印发《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提出，到2027年，废旧家电回收量较2023年增长30%。4月4日，省政府出台《山东省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实施方案》中提出，到2025年，山东省废旧家电回收量较2023年增长15%；2027年，废旧家电回收量较2023年增长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