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付费一交好几万 教培机构的病该如何治？

半岛记者　刘丹阳

近期,国内“英语培训四巨头”之一的韦博英语关店潮在全国多地持续蔓延发酵,上万学员的学费“打了水漂”,不少学员还深陷培训贷的泥淖。10月20日,北京“爱乐乐享”早教机构也爆出了大量关店、负责人失联的闭店潮事件,涉及家长预付金额上千万元。

韦博英语、爱乐乐享早教等培训机构的相继崩盘撕开了教育培训行业的冰山一角,预付学费时间跨度大、诱导学员办理“教育分期贷”已经成为了业内的普遍做法。造成诸多行业乱象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线上平台的快速发展、线下市场日趋饱和,再加上国家监管政策趋紧,线下教培机构的日子并不好过。

运营不善引发全国闭店潮

在9月28日到10月7日期间,北京、上海、成都、深圳等地的韦博英语分店相继被曝光出关门停课的消息。其中,北京6个校区停止运营且被曝光拖欠员工工资,学员退款也是一拖再拖。涉及学员3000余人,以人均培训费3万元计算,涉及金额近亿元；上海总部也已人去楼空,一名总部员工称,总部的员工共有五六百人,平均每人欠薪达四五万元。

韦博英语创立于1998年,在国内和美联、英孚、华尔街并称为“英语培训四巨头”,在全国60多个城市设有150多家中心。10月12日凌晨,韦博英语创始人高卫宇发出公开信,承认韦博英语自去年起业绩便持续下滑,公司运营出现困难,尝试了许多办法但难以扭转颓势,如今资金链断裂、无法履行当初承诺。

据媒体报道,爱乐乐享早教中心在北京共有13家门店,目前9家直营店已经处于关闭状态,余下的4家加盟店有一家的电话无法接通。家长们聚集在门店外要求退还预付学费,每位金额范围在9000元到6万元。除此之外,该机构同时还涉及大量欠薪、欠物业租金等情况。然而,爱乐乐享早教中心在闭店前夕,仍然在招揽学员,大搞促销授课活动。闭店事件发生后,爱乐乐享法定代表人任重公开发文称不跑路,但记者多次拔打其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预付费数额高、时间跨度大

近年来,预付费模式在教育培训行业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一次性预缴学费少则几千元,多则几万元,各种五花八门的课程和班型,全部要求“一次性提前买单”。然而,消费侵权、卷款跑路等案件频发,这一消费模式蕴藏的巨大安全隐患也随之显现。

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指出校外培训机构要严格执行国家关于财务与资产管理的规定,收费时段与教学安排应协调一致,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

然而,多数培训机构都没有履行这一规定。据学员反映,韦博英语的预付周期通常为1～2年,甚至更多,多数学员预付费用都在数万元之多。一定程度上已经构成违规行为。

韦博英语一名学员家长陆先生告诉记者,今年四五月份,韦博的销售人员向他推荐续报2020年、2021年两个年度的课程,总共有29000元,销售人员称,预付时间越长,优惠力度越大。在这种“大力”促销优惠下,多数学员都选择一次性预缴时间跨度较大的学费。

预付费模式的存在,给高成本教育行业提供了大量的现金流,从而得以支撑教学教研团队。只是,许多经营者并没有用好预收款现金流,将这些钱用在了大规模扩张和市场营销、甚至是其他投资上,而非用在产品、服务、师资、管理等维度上。教培行业过度的预付费模式就如同弱化版的庞氏骗局,只要销售收入还在扩张,那么已经危如累卵的机构就还能表面上活得风风光光。一旦销售扩张不如预期,立马会导致资金链断裂,机构资不抵债,只能倒闭跑路。

身陷“培训贷”退费无门

比预付学费无法退款更为糟心的,是那些被诱导办理了教育分期贷的学员。由于培训学费高昂,基本都在万元以上,对于许多学员来说,全款支付压力不小。许多学员被韦博工作人员推荐办理“培训贷”,交几千元的首付之后,可以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按月付款。但如今,韦博英语退费成了难题,机构退不了学费,学员的分期贷款却还要月月还,否则将会影响个人征信。

陆先生向半岛记者表示,他在今年四五月份为孩子续报课程时,在销售人员的推荐下,通过“重庆度小满小额贷款”办理了学费分期,一共贷了两年的学费26600元,承诺无息。目前已经开始还款,虽然他已经申请了退款,但退费日期却没人能保证。“我打电话问了银监会,银监会说这种金融机构并不在他们的管理范围内,而是由当地的金融办管理,也就是重庆金融办。”陆先生说。这样一来,监管的范围跨地域,难度很大,风险也很高。

陆先生选择的这家金融机构起码还是无息的,而其他家长却没有这么“幸运”。张女士表示,她的课程从2016年11月份开始,2021年5月到期。她通过百度教育贷前后共办理了两笔贷款,总共贷款42000元。“当时说没利息,但实际是两笔我都多付3000元,也就是一共多付了6000元。”张女士说。另一位家长崔女士也表示,原本被客服人员推荐的无息贷,算下来自己实际多支付了3000多元的利息和手续费。

教育培训贷乱象引发了大量消费者投诉。在聚投诉上搜索发现,涉及“教育贷”的投诉多达336起,尚德教育、英孚英语、华尔街英语等培训机构均有不少被投诉记录。2018年,华尔街英语曾经被曝光诱导学员贷款支付学费,使学员背负17万元的贷款,借贷学员退款之路艰辛,而且频繁被暴力催收,甚至一度想放弃生命。2019年初,华尔街英语因“培训贷”被点名,入选了由最高人民检察院、中国消费者协会等共同评选的“2018年十大消费侵权事件”。

据悉,韦博英语参与的教育培训贷涉及的金融机构包括浦发银行、广发银行、招联金融、京东白条、百度有钱花等,目前,只有浦发银行一家冻结了学员分期贷款并中止了韦博的分期贷款业务,其余几家金融机构则表示,如需退款必须先退课后退贷,否则还需要继续还款。在这个由学员、培训机构、金融机构组成的三方利益链中,学员无疑是承担风险能力最弱的一环。

■延伸　线下教培机构面临多重压力

线上平台的快速发展、线下市场日趋饱和,再加上国家监管政策趋紧,线下教培机构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方面,线下品牌教育机构扎堆,教育培训市场日趋饱和,竞争十分激烈。目前,全国教育培训机构有几十万家,像新东方、好未来这样营收过百亿的大品牌,在K12教育培训领域合起来所占到的市场规模也不足10%,其他品牌和中小型的培训机构更是多如牛毛。与此同时,生源却相对有限,招生困难、学员流失率高、教师薪资高等问题几乎成了每个培训机构都在面临的难题。

另一方面,政府相关部门对培训机构的管理趋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加强了对教育培训机构的监督管理。2018年11月,《关于健全校外培训机构专项治理整改若干工作机制的通知》发布,要求2018年年底前不能存在无证无照还在开展培训的机构。教育部透露的数据显示,全国范围内排查的40.1万所培训机构中,有27.3万所被整改治理。

此外,线上教育平台的快速发展,也进一步挤压了线下机构的生存空间。据艾瑞咨询《2018中国在线教育行业发展研究报告》,2018年中国在线教育市场规模达2517.6亿元,同比增长25.7%,预计未来3到5年市场规模增速保持在16%至24%之间。

■专家

应建立更加完善的

准入、退出和风险金制度

针对商家的预付费风险问题,近年来相关投诉维权案例屡见不鲜,但相关立法还比较滞后,不过,许多政府部门已经作出了不少努力,上海、扬州、南通等地都设置了风险金制度,细化了教育机构的监管规则。2015年,上海市教委、市人社局等9部门联合出台了硬性规定,明确要求开办教育培训机构要在银行专用账户中存入“保障金”,保障在经营出现风险后用户、员工的权益。要求新设立教培机构的学习保障资金缴存金额应不少于开办资金的10%,经营一年以上的不少于上一年度学杂费收入总额的10%,最低不得少于10万元。

教育培训行业是重资产运营模式,人力、场地租金、宣传营销都需要投入巨大资金。然而,资本之于教育行业是一把双刃剑,教育分期的风险早已暴露,此次韦博英语崩盘引出的借贷学员维权困境,更是再次敲响了警钟。教育分期及其他商家和金融机构合作的分期借贷产品,是否合法,如何监管,能否引入独立第三方,如何控制风险和保障借贷人的合法权益,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研究员董希淼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此次事件总结,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应加强对教育培训机构的管理,比如建立更加完善的准入、退出和风险金制度。金融机构选择业务合作机构,也要谨慎选择,但金融机构没有责任也没有能力把控业务合作机构的经营风险。此外,学员也应谨慎选择教育培训机构,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或不选择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