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寻15年终相见 "梅姨案"被拐孩子申聪与亲生父母相认

申军良已经和申聪见面,为保护隐私未公开申聪照片。

申军良在酒店焦急等待认亲。

文/半岛记者　刘鑫　崔璞　刘玉凡　图/受访者供图

“15年了,我终于圆梦了!我已经和儿子申聪见面啦,他说很喜欢我们给他准备的衣服”“从7日晚上到现在,全家人一直在一起,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儿子申聪也很开心”……3月8日,“梅姨案”中被拐孩子申聪的父亲申军良表达了全家人团聚的喜悦。3月7日晚,广州警方安排了申军良夫妇与被拐多年的儿子团聚正式认亲。2005年1月4日,申军良1岁的儿子申聪在出租屋里被人抢走,这彻底改变了全家人的人生轨迹。从绝望到希望,申军良苦苦追寻了15年。

>>>认亲

全家相处得非常融洽

3月8日,除了表达对媒体、警方还有朋友们的感谢外,现居济南的申军良在朋友圈表达了自己与孩子团聚的喜悦:“昨天晚上,我已经和儿子申聪见面啦!儿子的身体非常健康,身高现在一米七左右,性格也十分阳光开朗,我们一家人聊了很久,他说喜欢运动,也很喜欢我们给他准备的衣服。我们很欣慰的是,儿子之前生活得不错,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也很有礼貌,在见到儿子之前,我一直在想象他跟我们说话会是什么样子,但没想到儿子真的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感觉比很多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也很有素养。”

申军良表示,从7日晚上到现在,全家人一直在一起,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儿子申聪也很开心。连警方都说,打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被拐的孩子状态这么好,又阳光又懂事。大家相信孩子会越来越好,长大了以后,也一定会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申军良还说,目前孩子尚未成年,还在读书,以后还要继续上学,所以将保护好他的隐私,希望大家也能够谅解。“我真的不希望儿子的照片全部都流露到网络上,将来对他上学、找工作等都造成影响,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最后,再次感谢所有人!”

对于外界关注的申聪是否会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生活,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区分局副局长李光日表示,申聪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没有表达过想在哪里生活的意愿。“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因为我心里很怕,怕你觉得我陌生,怕你不愿意跟家人走近。这些问题都在我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爸爸每天都期盼着与你见面的那一天,可是爸爸又很怕,怕自己没有准备好去迎接你回家。”申军良此前这样说道。

>>>调查

“操作人”六年前已过世

孩子的丢失是一个家庭永远的伤痛,2019年底,一张“梅姨”的画像刷爆了朋友圈。之前,9个被拐卖儿童均通过一个叫“梅姨”的中间人完成交易,其中老家在河南周口的申军良就是受害人之一。他和妻子在儿子申聪15年前被抢走后,一家人陷入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中。

据警方通报,2005年1月4日,在增城沙庄街江龙大道出租屋内,1岁的申某被两名男子抢走。十多年来,警方始终坚持对嫌疑人的抓捕和被拐儿童的寻找工作。2016年3月,涉该案的张某等5名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归案。2019年11月2日,增城警方找回该案被拐的另外2名儿童。同年12月以来,广东警方应用智慧新警务技术,不断缩小和锁定被拐儿童申某的查找范围。之后,警方在梅州找到少年申某。今年3月4日,增城警方在上级公安机关的指挥和梅州警方的支持配合下,经过十几年的不懈努力,终于寻找回15年前在增城被拐的少年申某。3月7日晚,广州市公安局新闻办公室通报:当晚7时许,在双方意愿下,广州增城公安安排了申军良夫妇与失散15年的儿子申某团聚。

申军良介绍,其实春节前他就接到警方的消息,说很可能找到申聪了,但还需做进一步的身份核实。其中,一位民警拿出手机给他看了申聪现在的照片,“还是像他小时候的样子,脸圆圆的,不胖不瘦,在我脑海中申聪就是这个样子,有一种熟悉感。”申军良说道。

3月5日,在接到警方消息后,申军良立刻和妻子、弟弟从山东济南出发,驾车二十多个小时到达广东增城。申军良表示,认亲前两天他兴奋得睡不着觉。他从济南带了5个N95口罩给申聪,这段时间他想尽办法只找到了这5个,都留给了孩子,想给他更好的防护。

据广州市公安局增城区分局副局长李光日介绍,申聪的养父母正在配合警方的调查。目前从警方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当时申聪的养父母主要是在外地工作和生活,并不在梅州本地。操作这个事情的是他的“爷爷”,也就是养父的父亲。而他的“爷爷”在六年前已经过世了。

李光日透露,在这次案件侦破过程中,公安民警十几年来不断工作走访,永不放弃,加上智慧新警务发挥了巨大作用,最终促成了这起失踪儿童的找回。据介绍,人贩子张维平当年贩卖的小孩有9个,已经找到3个,剩余的6个小朋友,仍在积极开展寻找工作,但何时找到目前还无法给出预期。

>>>回忆

一生最好时光都在找孩子

“几年前,我和对象就已经给儿子买了新床、新学习桌、新棉被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希望孩子能早点回来,还想在济南给儿子找个好学校。孩子这么多年没在身边,希望回来之后能接受好的教育。也希望能多弥补下,多陪伴一下他。”对于未来的打算,申军良说,他要真正地回归家庭、回归正常生活了。要好好培养与孩子之间的感情,赚钱供孩子读大学,把孩子养大成人。

记者了解到,15年的时间彻底改变了申军良一家人的生活,虽然后来又有了两个儿子,但仍无法弥补丢失申聪的伤痛。“到现在我们还很自责,申聪的两个弟弟出生以后,我们就开始教他们记住家庭住址和电话。”申军良说,15年的寻找,他经历了无数次从希望到失望的挫败,辛酸只有自己知道。每年春节吃团圆饭的时候,他们都会给申聪留一个位置,摆上碗筷,端上饺子,孩子过生日时同样如此。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亲人的分离,况且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被抢走对申军良一家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们太可恶了,光天化日之下把孩子抢走。”回忆过往,申军良告诉记者,他老家在河南周口,2004年11月,他们夫妻俩到广州增城市打工,住在当地一栋居民楼内。当时,申军良在一家玩具厂工作,收入颇丰。2005年1月4日上午,申军良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了,万万没有想到,他邻居周某某突然带人闯进他家,抢走了1岁的孩子申聪并骑着摩托车逃走了。

“28岁到43岁,我人生中最好的15年都走在找孩子的路上。”申军良说,孩子被抢走后,他辞去工作踏上了漫长的寻子路,他跑了大半个中国,广州、山东、河南等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到处寻找孩子需要钱,他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还借了很多外债。失去孩子还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创伤,虽然每一次在媒体镜头前,他都坚强地说:“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会回来”,但是内心的绝望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每到逢年过节家里总会弥漫着一股哀伤,申军良的妻子整日以泪洗面,由于伤心过度一度在医院接受治疗。

>>>幕后

林宇辉曾两次为申聪画像

记者了解到,“神笔警探”林宇辉在申军良寻子路上给了很大帮助,记者3月6日深夜也跟林宇辉进行了联系。他表示,申军良和他打过电话了。“春节前申军良来拜访我时,告诉被拐的儿子申聪很可能找到了,但警方表示还需要耐心等待一下。”

对于孩子能被找到,林宇辉一直感叹,“这是非常好的事,多亏了警方、媒体、爱心人士等各方的关注”。据林宇辉介绍,此前自己参加了中央电视台的《挑战不可能》,2017年4月,正在济南打工的申军良看到节目后通过媒体找到了他。申军良希望林宇辉给被拐的儿子画一张长大后的画像。于是,林宇辉根据申军良提供的孩子被拐前以及他们夫妻不同年代的照片后,模拟画出了申聪13周岁的画像。这也是此前画犯罪嫌疑人的林宇辉第一次为被拐少年儿童画像。几个月后,根据申军良提供的其他照片又修正了一次。

对于孩子能被找到,林宇辉一直感叹,“这是非常好的事,多亏了警方、媒体、爱心人士等各方的关注,希望更多的被拐孩子被找到,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

寻找被拐卖的孩子,还有很多爱心人士在行动。“仔仔”是一名微博打拐志愿者,虽然他从事很多志愿活动,也有很多称号,但更多人称他为“打拐英雄”。“2016年初申军良找到我求助,我和申军良曾经多次去过广东,核实申聪的线索。但是遗憾的是孩子一直没找到,线索也是一次又一次中断。”“仔仔”说,他特别同情申军良的遭遇,现在看到他们一家团圆,他感到由衷高兴,希望有更多的志愿者参与到打拐行动中。

>>>说法

“梅姨”是否存在尚无定论

2016年3月,5名涉申聪被拐案的犯罪嫌疑人陆续落网。2018年12月28日,广州中院对此案进行一审宣判,2名犯罪嫌疑人已判处死刑,2名判处无期徒刑,1名判有期徒刑十年。对于被拐孩子申聪的下落,被告人之一张维平供述,他们团伙共拐卖了包括申聪在内的9个孩子,都是通过一名叫“梅姨”的女子交易的。

2019年底,林宇辉画的“梅姨”画像刷屏微信朋友圈。据林宇辉介绍,因接触过“梅姨”的人认为此前的“梅姨”画像不像,所以在增城警方协调下,根据当地一位称与“梅姨”同居两年多的老汉的描述,他绘制出第二张黑白画像,老汉称第二张的相似度非常高。

按照官方说法,这张图上的“梅姨”是老汉的原女友潘冬梅(音),目前还无法证明潘冬梅(音)与“梅姨”为同一人。此前报道称,老汉表示,潘冬梅(音)非常神秘,让人称她“梅姨”,当老汉让她拿身份证去结婚时,她就此一去不返,手机也无法打通。

警方表示,目前对于“梅姨”的表述只来自嫌疑人的供述。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梅姨”存在或不存在。警方会核实了所有信息源,去当地公安进行详尽走访调查,进行细致入微核实。2017年以来,相继接到湖南、四川、新疆等多地群众举报,称发现极似梅姨者,一一核实后均不符合。也欢迎热心市民、媒体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警方会尽最大的努力一一核实。

广东警方通报相关情况。林宇辉2017年画的申聪模拟画像。申军良奔波全国各地,张贴寻人启事。

小时候,李恒宇与母亲的合影。

记者手记

愿天下无拐、春暖花开

申聪被找到,让今年的春天多了不少暖意,治愈了一些被伤害过的心灵。从申军良这些寻亲家长的身上,记者看到的是执着和坚守。而在收到找到申聪的喜讯时,还有一封来自姐姐的信让人心疼,这个故事也提醒我们,还有很多家庭在努力、寻找,还有很多孩子没有回家。在乍暖还寒的日子里,我们都在期盼天下无拐、春暖花开。

这位姐姐叫李秋艳,目前是一位高校教师,在寻找被拐22年的弟弟李恒宇,她给为弟弟画像的林宇辉写了一封感谢信。信中提到,李恒宇1994年出生于河北邢台威县方营乡四马坊村,之后跟随父母来到山西大同市旧桥西大西电力机务段一带生活。1998年10月18日,4岁的弟弟去城区二十六校找10岁的李秋艳玩耍,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人贩子,他们骑着摩托车把他带走,李恒宇至今下落不明。

“弟弟丢失的这些年,我和妹妹带着伤疤努力学习,努力长大,希望改变这一切,找回弟弟。”3月7日,李秋艳告诉记者,弟弟深刻的记忆可能有:小时候被热水烫伤过左肩膀；用电池砸伤过二姐的眼睛；家住在铁道和马路中间,附近经常有火车通过,火车一通过,家里能明显感到震动；喜欢吃大同的饼子,在他丢失前几天还买过甜饼子吃；家里是做刷涂料活的,有很多干活的小伙子；小伙伴有志志和伟伟；去过附近的幼儿园滑滑梯,坐手推的那种旋转木马。

李秋艳还参加过中央电视台去年11月27日播出的《越战越勇》,在节目中,她讲述了弟弟丢失的过程,还第一次给父母道了歉,并深情地演唱了一首《虫儿飞》。在她眼里,漂泊在外的弟弟,就像一只飞远了的虫儿。她说:“站得高一点,希望弟弟能看到她,知道全家都在找他。”

“最近看到了很多被拐的孩子回家,特别羡慕他们团聚。我想通过研究各种成功的案例,知道大家是怎么找到孩子的,向他们取经。今天还加了申先生的微信,想向他请教。”李秋艳告诉记者。李秋艳家最近做了一个大大的寻亲条幅,贴在大卡车上宣传,希望能有更多的好心人帮忙留意。“我们也跟所有丢失孩子的家长一样,最担心的是我弟弟是不是身体健康,是不是过得好,甚至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过得不好,我现在能用什么办法早日找到他,去解救他。”李秋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