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美人变成“鱼”！54岁青岛大姨演绎“奇幻漂游记”，可一口气潜泳25米

半岛全媒体记者 钟闻廷

54岁的青岛人王娟，如今是一条标准的“美人鱼”。

当全国绝大多数阿姨们还在刻苦钻研广场舞的时候，向来会玩的青岛大姨有的已经悄悄摘下“脸基尼”，穿上了鱼尾巴，游向另一个美丽新世界。练习美人鱼，不一定是美人，但一定爱美。也不需要很快的游速，只需要超越年龄的脚步。

在青岛的“美人鱼”群体里，王娟年龄堪称最大。退休前，她是一名公交车驾驶员，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像男人一样风风火火了一辈子”，如今她可算找到了最让自己高兴的爱好。

“美人鱼”王娟

7岁的“大师姐”

两个月前的王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穿上一只将近一米宽的“鱼尾巴”脚蹼去扮演一条鱼。而如今，这成了王娟最期待的事情。每个周六周日，是王娟所在的“蓝誉美人鱼训练队”下水训练的日子。

又到了周六的上午9点，王娟第一个到达了蓝誉潜水俱乐部。其实10点才开始正式训练，但是王娟会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俱乐部，然后忙着跟教练一起整理、搬运待会儿需要的装备。

一套美人鱼的装备除了将近一米宽、五斤重的脚蹼，还有外面套的“鱼皮”，有时还需要预备着8斤重的铅块。王娟说，看着跟自己女儿一样大的教练一个人搬运五六个学生的装备，她有点心疼。而且自己刚学的时候没少给教练添麻烦，所以经常早到就是为了多帮“小姑娘”干点活。

王娟母女和教练（右）

9点半之后，当天的训练小队成员陆续赶来，两位90后、两位80后、还有一位10后——7岁的佳佳。佳佳跟王娟是2月份同一批的同班老同学，今天是来复训的。比起其他四位刚报名的“新人鱼”，这一对年龄相差47岁的一老一小“两条鱼”算是今天这个班里的大师姐。上午的理论课部分，两位已经毕业的复训大师姐依然听得很认真。王娟下课后告诉记者，美人鱼再美也不是“一枝独秀”，而是永远需要与同伴的相互配合，甚至必要时候的相互救援，所以理论课也要好好复习，不能关键时刻给别人添麻烦。

午餐过后，下午的训练1点半开始。姑娘们穿着性感的比基尼从更衣室走到泳池边，趁当天的教练壳壳老师还没出来的空档叽叽喳喳讨论着泳衣的款式，互相欣赏着彼此的身材。王娟默默在旁边帮助佳佳戴好泳帽，把面镜喷好防雾剂。王娟穿的是最保守的连体平角泳衣，腰间还系了一块儿纱巾。旁边的一位“比基尼美人鱼”走过来扯扯纱巾，问道：“阿姨，这就是你们老年人公园里扯着拍照的纱巾吗？” 微微发福的王娟笑了笑没说话，把腰间的纱巾扣儿系得更紧了一点。

壳壳教练终于带着大家的装备走了出来，简单的拉伸热身之后，开始教新学员穿脚蹼套“鱼皮”，让两位“大师姐”先自由活动。王娟终于等到了她最期待的时刻。

只见王娟熟练地把鱼尾塞进“鱼皮”里，套上脚、拉上拉链，戴上面镜深吸一口气。最后她把腰间的纱巾解开放在池边，就像上古的仙女解开了压在身上的封印瞬间鲜活了起来，以最优雅又标准的美人鱼入水动作侧身浸入水中。入水之后的王娟真的“如鱼得水”一般灵动起来，身体浮平之后的鸭式下潜丝般顺滑、毫无卡顿，紧接着的波浪形游动也是鱼儿一样轻松自如，一口气25米潜泳出来居然都没有剧烈喘息。旁边的比基尼小姑娘们都看愣了神。壳壳教练告诉大家：“虽然王阿姨年龄是最大的，但是游动的姿态是目前她教过的学生里最像鱼的！”

加大号的“鱼王”

下水后的王娟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整个身体游动的姿态都散发着快乐和自信。王娟趴在泳池边骄傲地对记者说：“我游得还行吧，泳龄都快50年啦。”原来王娟从小在海边长大，是个地道的青岛西镇姑娘，小时候天天下海摸鱼捞虾的顽皮事没少干，游泳也是自学成才，一到夏天就跟老邻居、老姊妹们相约洗海澡。“别看我年龄大，我经验可丰富呐。”王娟对记者说。

其实最开始学美人鱼的时候，王娟可没这么自信，甚至有点“自卑”。印象里的美人鱼都是身材玲珑的公主扮相，50多岁的胖大妈在一水儿的小姑娘群里学美人鱼确实有点突兀。然而来到蓝誉美人鱼训练队之后的首要问题还不是年龄和胖瘦，而是：尾巴太瘦了穿不上……

水下的王娟

壳壳教练不断鼓励王娟，学美人鱼真的没有年龄限制，而且游了小五十年的有了水感更是没问题，紧接着定制了一件王娟专属的“加大号”美人鱼“鱼皮”。王娟回忆她在蓝誉的设备间第一次看到这件加大号鱼皮时想着，当一条鱼王也不错。那是挂在最头儿上的一件，比旁边的一串鱼皮都宽大了许多，就像鱼王和鱼子鱼孙在绳子上列成一队。

从小就会游泳的王娟确实比很多人水感都要好，但是自学成才的“野路子”游法也给她带来了不少困扰，首先要彻底改掉的就是入水后的下潜方式。下潜到水底最快的路径是垂直下潜，但是王娟自己的习惯是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向水底斜着游动，期间双臂用力滑动给予加速的动力，很多未经专业潜水训练的游泳爱好者都是这样潜下水底的，但是这样下潜的路径更长，就会浪费更多的力气。

王娟在训练

美人鱼课程中真正的鸭式下潜是身体呈90度弯折后抬腿，靠腿的重量把身体自然就压下去了，手臂根本不用浪费力气滑动。这样就缩短了下潜路径，更省力气、更省氧气、姿态也更优美。道理听上去很简单，动作也不难，但是四十多年的游泳习惯，让王娟的很多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连贯如条件反射一般不自觉地就按习惯做了。王娟要彻底改变，就需要彻底摒弃原先根深蒂固的习惯，先破后立，在每一次下潜前脑子里默念、重演一遍正确的下潜技巧，强硬地把错误习惯掰过来。

而壳壳老师表扬过的最像鱼的游动方式，得益于王娟曾经喜爱跳肚皮舞，舞蹈中很多波浪形舞动的发力方式跟美人鱼很像，都是从胸窝发力往下带动腹部、胯，美人鱼是往下连带着大腿、小腿直到脚蹼。所以对曾经跳了多年肚皮舞的王娟来说，美人鱼的游动方式颇为熟悉，而且穿上脚蹼之后每一个波浪之后都带来一阵推力使身体向前，“这种感觉就像在水中飞行，整个身体都沉浸在一个舒适的美梦里。”王娟如此形容她的水中美人鱼感受。

走出抑郁，女汉子“游”回来了

王娟在“蓝誉美人鱼训练队”是第六期的师姐，其实她在队里应该管自己的女儿梦娇叫师姐。梦娇是壳壳教练带出来的第一期学员，可以说是整个队伍的资深师姐了。梦娇和壳壳小时候就是邻居，是打小一起光着屁股游泳的交情，当壳壳成为中国第一批美人鱼教练时，自然第一拨学生就招了梦娇。

王娟和女儿一起训练

梦娇告诉记者，她练美人鱼之后瘦了七八斤了，肚子明显小了，当时就想拉着妈妈一起练。王娟在一旁搂着女儿就要亲，被梦娇嬉笑着躲开了，继续说道：“别看我妈现在这么活泼，之前老在家憋着都要抑郁了。”说到这儿，王娟剜了女儿一眼，自己跟记者讲起了她学美人鱼的原因。“去年年初我老伴去世之后我心情一直不大好，广场舞也不跳了，老在家里没事儿翻相册就抹眼泪。老不动弹，身体也胖得快，大夫说我的‘三高’越来越严重，我就想着快点去陪我老头子最好......”

王娟和女儿一起训练

梦娇忍不住打断道：“我妈啊，就是闲得才胡思乱想，就得给她找点分散精力的事情干。”王娟宠爱地看着女儿，拉起她的手笑道：“那，谢谢娇娇‘师姐’了！”王娟告诉记者，被女儿拉着去学美人鱼，最初确实有点心理负担，毕竟一把年纪了，一不小心还创了个“青岛之最”——青岛年龄最大的美人鱼学员。但是听了女儿的几番劝说，尤其是还要锻炼身体开始帮女儿带孩子，外孙女长大之前自己的身体可不能垮了，所以就硬着头皮走进了潜水俱乐部。想想自己游了40多年的泳，去给年轻人露一手，权当给闺女长长脸，拍个水下照片也在老姐妹微信群里“震震”她们。

王娟到了美人鱼训练班才发现，虽然自己是年龄最大的，但也不都是想象中的“全员美少女”，队员中有七岁的小学生，也有四十几岁的女老板。80后和90后的女孩占多数，而且都是身材不错的“比基尼小姐”。“我真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啊，有时候说说笑笑觉得自己都年轻了起来，”王娟笑着说，“当然也有的小姑娘最初觉得我岁数大、学得慢，好像不太喜欢我，但是也没关系，我活这么大岁数了啥场面没见过，我自己高兴就行。”

王娟和女儿一起训练

梦娇告诉记者，自从王娟练了美人鱼之后，也瘦了五六斤了，出门买菜走个道儿都走得抬头挺胸，见谁都主动打招呼，好像小时候那个风风火火的“女汉子妈妈”又回来了。而且妈妈以前晚上老失眠、神经衰弱的毛病现在也渐渐好多了。“游一下午累死了倒头就睡，哪有工夫失眠！”王娟爽朗地笑着说道。她认为学美人鱼之后最大的变化，是周围的人都说自己变开朗了，王娟自己也这么觉得。“主要还是开心，活到54岁还能找到一个自己擅长的爱好，特别珍惜。”王娟感慨自己赶上了好时代，她得一直游到游不动为止，还托记者打听有没有“年龄最大美人鱼”吉尼斯纪录什么的。

来自意大利的玫瑰

脱下美人鱼装备的王娟如今看上去就是个平凡的青岛大姨：笑容可掬、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戴丝巾，就像你我身边路过的阿姨一样。但是了解王娟过去的那些老同事说起王娟，总会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年轻时候真不是个一般人”。

年轻时的王娟

记者也曾猜想54岁还能敢于去跟小姑娘一较高下的阿姨一定是个狠角色。只是没想到，王娟年轻时的“光辉履历”比记者想象得“更狠”。

王娟年轻时，青岛最时尚的购物天堂是即墨路批发小市场，青岛港上最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常在那里出没，王娟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的生活条件也不富裕，不过十八岁的王娟和大她五岁的姐姐就像现在很多爱美的女孩一样，饭可以不吃，衣服不能不买。姐妹俩经常把吃饭的钱偷偷攒下来去市场逛街。有一次姐妹俩被一家卖瓷器的店铺老板叫住，这位姓王的老板问王娟想不想免费拍艺术照，还免费提供旗袍。那时候拍写真艺术照不像现在这么普遍，还是个有点奢侈的事情，王娟有点心动，又担心是不是骗子。王老板再三保证不会骗人，是去中山路的大店天真照相馆，而且不放心的话全家都可以过去陪着照相。

年轻时的王娟

原来这位瓷器店的王老板除了在批发市场零售，还做外贸生意，那时正好有朋友介绍了一位意大利的大客户，大客户让他先提供产品画册，当年还没有一条龙包装的广告公司去后期运营，所以当王老板看到王娟的时候眼前一亮，生意的头脑立刻转起来，“你能免费拍一套艺术照，只要照片里体现出我的花瓶就行”。王娟想着瓷花瓶和旗袍本来也挺搭配的，就答应了这次合作。照片拍出来之后王老板拿着王娟的照片做成了画册和产品挂历，当时的王娟并不懂得肖像权、模特报酬之类的，她为自己能当挂历美人而开心了好久，把挂历页裁下来贴满了卧室。

其实这件事还没完，那个神秘的意大利客户出现了。意大利人收到那本产品画册的时候注意力并不在那些瓷花瓶上，而是被那个穿旗袍的中国女孩吸引了。他带着翻译来到王老板的瓷器店，签下了采买瓷器的合同，然后央求王老板能不能亲眼见一见画册中那个美丽的中国姑娘。此时的王娟正穿着公交公司的工作服开着“大公共”驰骋在马路上，她并不知道一个意大利人正在批发市场期待着她的出现。

意大利人三天两头去逛即墨路批发小市场，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那个中国姑娘也不得而知，反正一个周末的下午，还真让他在瓷器店看到了又跟姐姐一起逛街的王娟。意大利人通过翻译告诉王娟 “你的眼睛像满月一样美丽”，王娟的反应只有吓一跳。

后来这个意大利人还去王娟单位门口等她下班，当时十八岁的王娟负责开白班公交，凌晨四点的首班车，下午两点半下班。一个身高一米九的高大外国人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公交单位的大门口，还手拿一只不知从哪搞来的玫瑰花，旁边还带着长得像抗日电影里翻译官形象的戴眼镜的翻译，气氛着实有点怪异。公交公司保卫科的小伙都自告奋勇要护送王娟下班回家。

那位浪漫的意大利人“围追堵截”了王娟半个月，最终还是遗憾地独自回国，没有得到这位开公交车的画册女郎的芳心。

错过“巩俐”，游出幸福

王娟在即墨路批发小市场除了偶然当上过挂历模特、被意大利人疯狂追求，还遇到过山东电影制片厂的一位导演。当时这位导演称自己要拍一部关于王昭君的电影，希望王娟能周末去中山路二号找他。王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因为她喜欢开公交车啊，当时一条线路50多辆“大公共”就她一个女的，开着大车穿梭在从小生活的大街小巷，热热闹闹地拉着熟悉的乘客上上下下，下午早点下班还能跟姐姐逛街买衣服，这对王娟来说就是神仙的日子也不换了。30年后的王娟再想起这事儿也没觉得有啥遗憾，“虽然我要是去演电影可能就是‘巩俐’，但我现在是最快乐的‘美人鱼王娟’啊”。

王娟和女儿

王娟开了一辈子公交车，一直开到退休，从全单位最漂亮的小妹妹一直开成全单位最漂亮的阿姨。未婚时的王娟追求者众多，十八岁时连老外捧着玫瑰花都见识过的她，选老公却选了最老实本分的老刘。老刘当初虽然也是“天之骄子”大学生，但背着旧书包、戴着600度近视厚镜片的他愣是天天专门坐王娟开的那班公交车，坐了小半年都没敢跟王娟说一句话。最后还是王娟忍不住了，一边开着车一边目视前方、头也不转地对跟老刘说，“你要是西镇下车就往里站站，别老站我后边堵着其他乘客往里走的路。” “仙女”竟然跟他说话了！老刘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王娟说的啥，仓皇接了一句 “你，你，你，你穿多大码的鞋？”

这段电视剧都演不出来的开场白让王娟笑了一辈子。后来老刘给王娟订做了一双手工皮鞋，他觉得这个会开大车的漂亮女孩很厉害，又担心她老穿着塑料凉鞋脚会不舒服。王娟后来笑称，那双塑料凉鞋是她的工作鞋，就因为穿着舒服才整天穿着，不过还是被老刘的细心所打动。再后来，王娟天天穿着这双手工的黑色牛皮皮鞋，下班就跟老刘轧马路，从中山路走到栈桥，天天都走。大海他们看不腻，聊天也聊不腻。那双皮鞋走起路来还会咯吱咯吱地响，这在恋爱中的王娟听来都像是两人浪漫的伴奏曲。

老刘还教王娟学了五年的英语，后来两个人的对话常常用英语进行，直到身边路过的路人回头凝望才嬉笑着说回中国话。直到五年后结婚生了女儿，王娟才把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王娟笑着对记者说，那时候老刘还经常开玩笑，“再有外国人追你，都不用带翻译了”。

王娟和女儿

王娟被周围的人哄着开心了五十多年，在娘家是倍受保护的老幺；上班了是司机班里的“一枝花”；结婚后也当了老刘大半辈子的小公主。唯一的遗憾就是老刘走得太早，后面的人生不能陪她一起走完了。

王娟如今收养了六只流浪狗，没有美人鱼训练的时候就帮忙带带孙女，同时照顾着一大家子狗。王娟庆幸自己找到了让自己重新振作的爱好，为了老刘、为了女儿、为了孙女、更是为了自己，也要开心地生活下去。如今王娟每周都参加美人鱼复训，拍美美的水下照片发到朋友圈，总会收获一大片的点赞和赞美。

王娟和她收养流浪狗

“这个是我的小学同学，这个是我的老邻居”，王娟拿着手机给记者展示道，“他们一个个冒出来给我点赞，让我觉得不孤单，好像年轻时候的人啊，都还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