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高下尽红楼——信号山的历史印记和文艺色彩

半岛全媒体记者 刘宜庆

山海之间观世变。在老城区，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风景，都会看到青翠欲滴的山上，耸立着三个红色的蘑菇楼，错落有致，如同燃烧的火炬，照亮登临者的眼睛。这就是信号山公园的标志性景观，在此可以登高望远观沧海，胶州湾的百年风云，尽收眼底。

信号山是一座承载了青岛伤痛与屈辱历史的山。

信号山上挂旗台。

1897年11月14日，德国海军登陆栈桥，以借地操练为由，首先强占了信号山，以此作为制高点，把枪口对准章高元的总兵衙门，迫使清军撤离。后来，德国人在山上建立了青岛最早的一座无线电台，在山顶部建信号发布台一处，每天悬挂各类信号标志及气象、风力标志，专为轮船及帆船入港时传递信号。因此，德国胶澳总督将该山命名为“齐格纳山”（德语“信号”的意思）。日军侵占青岛后，更名为“神尾山”，神尾的真正身份是青岛攻城军司令长官、第十八师团长神尾光臣中将。1922年青岛收回主权后，称之为信号山，又名挂旗  德国人日本人，将殖民的历史印记留在信号山。“凡是德国鹰猎获的土地，这块土地就是德国的并将永远是德国的。”德国强行占领青岛的一年后，1898年11月14日，德国殖民当局在信号山南麓举行迪特里希碑落成典礼。德国人在信号山下刻石，迪特里希纪念碑有中德两国文字。1914年，日军战胜德军，在“迪特里希纪念碑”的中央，用日文加刻了“大正三年十一月七日”几个字，以显示自己“战胜国”的身份。中国从日本手中接收青岛主权，据说此碑被日本人切割走了。至今仍能看到切割的痕迹。迪特里希纪念碑是信号山铭刻的历史创伤，经过无数风雨沧桑，信号山迪特里希纪念碑遗址，仍然能够看到仅存的德文字母。

信号山又是一座蕴含着青岛文学与艺术内涵的山。

自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青岛信号山作为市区的游览景点，迎接了许多著名的文人墨客的登临，有人为之赋诗，有人为之作文。信号山以文艺结缘，其来有自。

1934年7月，郁达夫应汪静之邀，到青岛避暑。在青岛期间，游览市区信号山、贮水山、青岛山、炮台以及崂山。晚上月明，郁达夫和自上海来访的林微音氏，在海滨漫步。郁达夫来青岛，是报刊争相报道的新闻，《北洋画报》的记者带着一位栾小姐来访。栾为国术家，“相貌很美，身体亦强健，在青岛接见的女士中，最为娇艳温柔”。郁达夫在青岛游览，留下颇有意味的一个信号。

青岛信号山。（视觉中国）

著名学者俞平伯游览青岛时，以《青岛信号山》为题作诗：“故人邀我作东游，可惜年时及早秋。三面郁葱环碧海，一山高下尽红楼。沙温浪软飘情侣，烛暗弦低含舞俦。此夕凭虚君不见，万千灯火占齐州。”“一山高下尽红楼”之句，赞美青岛是适宜居住的城市，又是诗情画意的城市，而“沙温浪软飘情侣”一句，是说明青岛是浪漫之都，适合山盟海誓、蜜月旅行。人在信号山观万家灯火，心却想着九州共此今夕美景。

二十年后，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解放后的青岛，文艺界欣欣向荣，最早在齐东路成立的文联（筹委会），搬到了信号山25号院。因为青岛市文联的到来，信号山更增添了一层文艺的色彩。1957年，陆侃如当选为青岛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首任主席。可以想见，老山大中文系的著名教授，青岛解放初期的文艺家，频繁出入信号山25号。青岛市文联与小鱼山脚下的老山大校区，形成一种映衬和互补。

2014年3月底，记者走进信号山路，寻访信号山路25号。春天的感觉，安然，美好。莱芜二路拐角的海鲜摊和水果摊，规整，干净。摊主看着车来车往，人聚人散。在老城区走走，安稳，笃定，看到老楼老街日常景象，看到院落中的花木，有一种玄远的诗意在心头萌动。信号山路上，单号依山势而起院落和建筑，双号地势低，有一个落差。单号临街有石头砌的墙壁，门洞是台阶，引领而上。有一卡车西红柿，躺在敞开围栏的车厢，卖西红柿的人，坐在马扎上，在暖洋洋的春光下，打盹。那一车红灿灿的西红柿，让冰冷的石头墙壁，灿然生辉。一位年轻的妈妈，揽着孩子，坐在台阶上，逗弄孩子。小孩子用小手去抓妈妈柔顺的、弯弯的头发，妈妈不时亲吻孩子柔嫩的脸蛋，并叫着孩子的名字。双号的围栏上，爬墙虎刚长出嫩叶，藤蔓开始柔软，伸出触须，追逐阳光。灌木长出近棕色又近红色的枝芽，齐刷刷地，而又参差不齐。走在信号山路上，仿佛走进春天的梦境。鸟儿“啁啾”“唧唧”欢快的鸣叫，更增添了安静。一年四季，信号山路都是静谧的。一位老人手拄着拐杖，缓缓行走。走过四季。一只花猫，伸着懒腰，眯着眼睛，晒太阳。

信号山下的花木、楼房与街道，仿佛是一本书，可以反复阅读。信号山路25号院里的紫玉兰，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悄然盛开。满树繁花，美得惊心动魄。每当4月下旬，玉兰花瓣脱离枝头，簌簌落下。在日光的阴影之中，安静地躺在树下裸露的土坡上。庭院无人空落花。这株玉兰，我以为，青岛最美。不论从哪个角观赏，都有无尽的风情。在蔚蓝天空的映照下，这株经历了80年风雨的紫玉兰，成为青岛市文艺界的一种象征，可谓青岛文艺的守护神。想想青岛市文联刚刚搬迁到此处，当年在这株花树下走过的人，有的已经生命凋零，有的已经成为白发老者。而这株进入青岛市古树名录的紫玉兰，年年花开千万朵，依旧笑春风。

信号山周边保留了延续历史风貌的青岛老街区。

信号山周围有龙江路、龙山路、龙口路、龙华路、伏龙路这五条带龙的道路，所以又叫五龙山。信号山周边的老街，齐东路，莱芜路，信号山路，龙山路，等等，是典型的青岛老街，保持了最初的历史风貌。这些老街老院，相伴着信号山，正是有了岁月的沉淀，这些老街，具有了原汁原味的青岛风情。老街幽深起伏，花木扶疏，德式建筑的风格特别鲜明。不论是春雨潇潇，还是雪后初霁，信号山周边的老街区，给人以气闲神定的感觉。

山海相依伴红楼，历史的印记，文艺的色彩，老街的格调，成就了信号山。不妨在樱花绽放的春日，到信号山公园坐看水云。海鸟高飞尽，浮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信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