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草”女教授孙娟：让盐碱地变绿洲

半岛全媒体记者 吴璟

　　梦中一片“芳草碧连天”，17年“面朝牧草背朝天”，青岛农业大学有个“种草”女教授，名叫孙娟，这些年她怀着梦想，建议成立了山东省草产品质检中心，为山东省草产品质量安全保驾护航；她奔走于青岛市母亲河大沽河生态治理工程现场，希望让苜蓿在河堤筑起堤固、岸绿、景美的生态文化长廊；她作为草业专家，创新性地开展了民航机场种植苜蓿，实现生态防控鸟撞飞机的愿望，现已指导郑州等5家大型国际机场的管理草地减少鸟击工作；她发明了苜蓿茶和食用苜蓿产品，让在我国有2000多年种植历史的苜蓿“大放异彩”；她的这些努力和成绩使她2010年便入选了国家现代农业产业技术体系，成为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队伍中最年轻的一位专家。

　　近日，青岛农业大学获批黄河三角洲草地资源与生态国家林业和草原局重点实验室，这是学校首次获批国家林业和草原局重点实验室，这位年轻的女教授许下了在山东实现“盐碱地变绿洲，优质牧草中国造”的美好愿景。

初到岛城，看好山东的牧草前景

　　3月2日，记者来到青岛农业大学，在实验室见到了这位年轻的女科学家，聊起了这么多年来她与草的曲折情缘和酸甜苦辣。孙娟是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岗位科学家，教育部高等学校草类学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黄河三角洲草地资源与生态国家林业和草原局重点实验室常务副主任、国家民航局草业生态评估专家，中国草学会常务理事，中国草学会教育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山东省林草品种审定委员会委员。2005年从西南农业大学一来到青岛，孙娟就被这个城市吸引，参观当时还是青岛农业大学前身的莱阳农学院，又被整个学校学生的学习氛围和学校艰苦卓绝的奋斗精神所打动。“那时我一走进校园，看到不管走廊、楼梯还是墙角隔间，都有学生拿个小凳对着墙埋头背书，拼劲十足，再加上管理层和老师良好的状态，都给我带来太大震撼，我预感这是一个有后劲的学校，就决定留在这里。”

　　留在青岛，在山东开展牧草研究和推广，起步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没有学生、没有试验田、没有实验室、没有专业课程、也没有学科支撑，这就是孙娟教授2005年到校后面对的现实。孙娟教授先申请了1.5亩试验田，没有实验室就把租来的地下室当作实验准备室、借用同乡的实验室开展工作；没有经费雇工就用工资支付；没有专业课就开多门选修课，没有学生就借各种机会向动物科学专业的学生宣传草学的重要性；没有学科就积极申请和建设学科。

孙娟带学生做试验。

　　在山东这个传统的农业种植区，说到种植牧草很多人都不看好其前景，甚至劝孙娟转专业。而孙娟却说：“无草无世界，草业之所以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是因为没有人把它发展起来，草业关系饲料安全、食品安全、环境安全乃至飞行安全……”说起草，她滔滔不绝，言语之间流露出她对草的钟爱。

　　孙娟教授深信，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人们对肉蛋奶的消费量会逐渐增加，对传统粮食作物的消费会日趋减少，这些肉蛋奶大多来自食草动物。“在很大程度上，发展草业就是在增加粮食；同时，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食品安全也与发展现代化草业息息相关，因此高度重视草产业对保障粮食安全、食品安全、生态安全方面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孙娟为她的研究生们授课。

农民罢工、父母上阵，地下室里艰难科研

　　来到青农大做科研后，孙娟发现，山东地区对于草业的认知受到农耕文化的影响，加上“以粮为纲”的观念根深蒂固，吨粮田居多，说要在庄稼地里种草，对于众多农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草还用种？”由于没有经费，孙娟自掏腰包雇来整地的农民，一来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而在山东种植牧草和在孙娟的家乡内蒙古这样的草原地种植牧草有很大区别：“在草原上种草用撒播的方式，种子落地就长，但在山东这样的环境优势在于水好量足，适宜牧草生长，但种植苜蓿这样的优质牧草需要人工将种子埋在土下2cm的地方。”孙娟请农民将她的试验田按照要求进行粗整细整，没想到本就不能理解“种草”行为的村民撂挑子了：“你这种个草咋还跟绣花似的？给钱也不干了！”

　　那段时间连自掏腰包也没能找到帮手的孙娟感到了绝望，当时月薪只有1800元的孙娟，由于没有足够的经费，不仅将自己的工资投入了科研，还将丈夫的一部分收入也拿来用在雇人工、买种子等方面，先后将家中3万余元花在科研上。临近过年的孙娟家，已经到了当时同住的老人出门买菜都没有钱的程度，差点激发严重家庭矛盾。

在实验室，孙教授可以带学生们远程观察内蒙古、山东东营等多处牧草基地的实时情况。

　　在这重重困难下，那时孙娟感觉在工作上快坚持不下去了。这位自小优秀，性格坚强、阳光、不服输的女博士，与当时身在内蒙古的妈妈接通电话的一刹那，仿佛变回了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心疼女儿的妈妈，放下电话后，当即就和孙娟爸爸收拾行囊，奔赴青岛，来到孙娟的试验田。自那起，青岛的一块小小的试验田里，两位老人家每天与孙娟一起整地、割草、数草叶，将标本搬到当时孙娟租来的一个20㎡的地下室做研究。周围的邻居看到身边突然出现了老两口，每天在地下室大包小包、忙进忙出晾草，都来问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孙娟妈妈笑答：“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干啥的，只知道这是我女儿做实验用的草。看起来差不多的草其实不一样，我们干活都得小心仔细，几堆拿回来的草不能搞乱了。”在父母无私的支撑帮助下，孙娟终于拿下了第一个科研成果，工作上有了起色，父母才放心地回了老家。“那会儿我一门心思就是想把草种活，一定要为山东选出好的草种。”直到现在，孙娟提到父母陪伴自己渡过难关的日子，心中满是感激。

孙娟带研究生在实验室中工作。

奔波齐鲁，不让牧草与粮食作物争农田

　　通过近两年的努力，孙娟教授认为只有建立一支精干的团队才有可能实现她发展草产业的梦想。来青3年后，她组建了第一支草学团队，成立了经济草本植物应用研究所，为团队创建了校级交流平台；2010年，孙娟教授带领这支队伍进入了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建立了青岛农业大学唯一一个国家级试验站，为团队创建了国家级交流平台；2011年，成功申请了草学一级学科。

　　该团队承建了国家牧草产业技术体系青岛综合试验站，承担了国家十一五科技支撑计划项目，国家863计划项目，科技部西部重大专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青岛市科技支撑项目等22余项课题的研究，经费1000余万元，拥有核心试验田520亩，获得了省科技进步奖3项，发表研究论文372余篇，主编、参编教材及著作12余部。

　　作为山东高校的第一位牧草学博士，孙娟教授在青岛农业大学建设了第一个草学硕士点，建立了第一支草学团队，现在是全省唯一拥有草学一级学科硕士点的高校，唯一招收草业科学、草坪科学与工程本科专业的高校。她用了三年的时间，奔波在齐鲁大地，她发现山东虽然是畜牧大省，却不是畜牧强省，很重要的原因是山东草食家畜多数是吃秸秆长大的，即使有少数高产奶牛吃的干草产品也是从国外进口的，优质饲草的缺乏导致了畜产品存在品质不高、出口难的问题。孙娟教授认为不是畜牧业不需要牧草产业，而是草业无力支撑畜牧业的发展，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的爆发恰恰印证了此问题；农田的面源污染问题也呼唤引牧草入田，草业在农业和畜牧业发达的农区发展空间巨大。

　　孙娟教授深知若想在农区做好发展草业的工作，必须要勇于创新，必须使草业融于农业之中才能使草业发展有深厚的根基。因此，孙娟教授就坚守不让牧草与粮食作物争农田的信念，通过轮作、复种、混作等方式让草改良中低产田的土壤，让牧草作绿肥减少化肥的施用量；通过种植牧草增加单位面积的产出。孙娟教授团队发明的苜蓿田冬闲季复种冬牧70黑麦技术，使每亩地增产蛋白近30%，这相当于增加了近三分之一的耕地面积，而且减少了化肥和农药的施用量，这项研究获批了国家发明专利。孙娟教授团队的不懈努力终于让小草扎根齐鲁大地，芳草碧连天，辐射带动了山东203万亩苜蓿和青贮玉米的发展，直接带动经济效益数以亿计。

孙娟教授醉心于牧草研究。

“戳肚法”“呕吐法”……用小草引导鸟儿离开机场

　　除了将牧草产业引入农田和畜牧业以外，孙娟教授还开创性地将草地管理与民航飞行安全联系在一起。2008年，孙娟教授在郑州机场提出了飞机场出现的“鸟撞飞机事件”是因为鸟类到飞机场草地进行觅食、栖息等活动引起的，建议飞机场通过对飞机场飞行区草地进行生态治理，切断鸟类的食物源、水源，破坏机场内及周边鸟类栖息地，进而减少鸟类前往的因素，实现生态控制鸟击事件的目的，得到民航界的认可。

　　2009年孙娟教授获得了河南省发改委的资助项目，在郑州机场开展了飞行区草地管理控制鸟类数量的科学研究，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2013年，孙娟教授在对首都机场、浦东机场、青岛机场、大连机场、天津机场评估过程中，提出了为增强机场鸟防工作的科学性应该引进草地生态学人才的建议，该建议被民航局认可并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发文执行。为此，孙娟教授成为了第一个进入民航界草业科学评估的专家，并开辟了让草业专业的学子们到飞机场就业的新道路。

　　“之前机场草坪上大多是自然生长的杂草，形成了适宜鸟儿栖息的环境。而为了防鸟击事故，我们主要从三方面进行治理。”孙娟告诉记者：“栖息环境方面，机场那么宽阔的草地，正适合鸟类练习和学习飞行，我们建议机场在草坪种植一种叶尖硬的草，让鸟儿在飞行和降落的时候，肚皮会因被这种草头轻戳而扎肚皮不舒服，这样鸟儿会认为这片草地不适合栖息；再就是选用一种能携带会令鸟儿出现呕吐症状的真菌的草种类进行种植，引导鸟儿远离机场草地；另外不少鸟儿以草种为食，我们可以选用一些结籽较少种子的草品种。”

“谁学术造假，我绝不让TA毕业！”

　　孙娟教授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团队负责人，更是一位好老师、好家长。她一直认为一位好导师不仅要教会学生知识和技能，还要引导学生以一种正确的态度和方式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凡是熟悉孙娟教授的人都知道她一年到头特别忙，尽管如此，她还是每周召集研究生开一次研讨会。“每周一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这在研究生内部营造了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氛围，而且还会定期邀请国内外的同行给学生作报告和交流座谈。孙娟教授对伪科学和假科学绝对零容忍的态度让学生肃然起敬，“任何人如果被我发现了篡改试验数据、捏造试验数据绝对不让毕业！”这是孙娟教授每次给新入学研究生上第一堂课必会强调的。因为她要将这些真实的科研结果反哺教学和生产实践，在她的国家级试验站中开展了国家级大学生教育创新立项，每年都有近10名本科生和6-7名研究生参加。孙娟教授的这种教学理念和方法得到了同行的认可，2013年、2018年连续2届被遴选为教育部高等学校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2013年首次入选时孙娟教授是青岛农业大学6位委员中最年轻的一位。

孙娟和她的研究生们

　　尽管孙娟教授在培养学生科研能力方面十分严谨，在生活中孙教授就变成了学生们的“大家长”。上过她课的学生都很喜欢这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风趣幽默、又与大家年龄差距不大的老师，有的学生私下里亲切地称呼她为“姐姐”。“孙老师既让我感受到了一位教师为人师表、严谨治学的优良品格，也让我体会到了她如家长般对学生无微不至的关怀”，孙娟教授的一位学生说。生活上，学生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给她们支招出主意。学生们找她谈心和交流思想，她无论多忙，总能耐心倾听学生的心语，对她们的学习、成长给予认真、细致的讲解与正确引导。直到现在，很多早已经毕业工作的学生，在生活工作上有什么解不开的或者是想不透的，还是很喜欢跟她说，而且毕业的学生们一直保持着定期回来看望孙娟教授的习惯。

　　孙娟教授的团队成员如是说，“孙老师生活很随和，但工作起来却是非常认真、严谨、执着，有那么一股干劲儿，让团队的老师们都体会到务实、创新和正能量带来的累累硕果，在孙老师团队干有着幸福感和归属感”。这是因为孙娟教授的团队成员之间不仅是工作伙伴，更像一家人。“团队中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了我多年多方面的观察了解，所以团队才像一个大家庭一样稳定发展至今”，孙娟教授神秘的向笔者透露。

孙娟教授带学生观察实验室中苜蓿生长状况。

耕耘多年，只为“绿洲”梦想

　　作为女性，在这个行业中取得成绩其实很不容易。孙娟告诉记者，这些年她多亏丈夫对家庭的付出才让她工作更顺利地取得成绩。

　　在孙娟的努力下，青岛农业大学的草学专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不断发展。2月22日，教育部发布《教育部关于公布2021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的通知》(教高函〔2022〕14号)，公布了2021年度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青岛农业大学申报的草坪科学与工程（专业代码：090702T）本科专业成功获批，成为全国第二批具备草坪科学与工程本科专业招生资格的高校，计划自2022年开始招生。成为学校草业学院除了草业科学专业之外的第二个本科专业。

孙娟在黄河三角洲做调研。

　　近日，青岛农业大学获批黄河三角洲草地资源与生态国家林业和草原局重点实验室，这是学校首次获批国家林业和草原局重点实验室，重点实验室瞄准草学发展前沿，聚焦黄河下游盐碱地草资源收集与评价、耐盐碱草关键基因挖掘与种质创制、草种扩繁与生态改良等研究方向，深入草资源种质创制基础研究，建立生态改良关键技术体系，努力在关键核心技术和创新领域取得国际先进水平的突破性成果，培养草业高层次创新人才，着力打造行业具有影响力的重要科研平台。

一株植物的叶片正在析出盐粒，孙娟教授依托采集回来的耐盐碱植物进行研究。

　　而即将招生的草坪科学与工程专业，将依托黄河三角洲草地资源与生态国家林业和草原局重点实验室，主动对接生态文明建设、美丽中国和乡村振兴、种业振兴等国家重大发展战略，服务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需求，围绕“草坪、草生态、草经济”协同发展的产业化市场需求，培养具有数字草坪生产管理特色的高水平创新型人才。

　　面对山东不断蓬勃发展的草业，这位年轻的女教授向记者憧憬着黄河三角洲地区荒芜的盐碱地变成“芳草碧连天”的美好景象，带着自己的团队加紧攻克前路的种种技术难关，许下了在山东实现“盐碱地变绿洲，优质牧草中国造”的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