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丨封闭46天,父亲确诊,娘俩一度显阳……青岛妈妈沪上“抗阳记”
半岛全媒体记者 高芳 实习生 辛巧 张津硕
5月8日,母亲节。这一天,40岁的林芝(化名)买不到给母亲的蛋糕,收不到丈夫一如往年远程订购的鲜花,疫情当下,想要表达感情的仪式感,显得有些奢侈。
5月8日母亲节包的饺子
封控期间,小儿子学会了擀饺子皮
从3月23日到5月8日,在上海浦东新区一套不足50平方米的租住房里,林芝同父母、3岁的小儿子,已经封闭了46天。期间,她的父亲曾是阳性确诊病例,自己和小儿子也出现过抗原阳性反应……
两年前,林芝被公司派往上海总部工作,丈夫和大儿子留守青岛,小儿子和父母被她带在了身边。身处一座容纳了两千五百万人口的超大城市,林芝是一名埋首职场打拼的中年女性,也是一个普通“沪漂”家庭的顶梁柱。与新冠病毒来一场正面对抗,她默默迸射出母性的勇敢、温柔与智慧,把所有日子都写成了“坚韧”——
序曲
“自己住的小区是不是要封控了……”3月份上海陆续爆出有阳性确诊病例时,我和同事们就经常谈论这个话题。那段时间我每天上下班都带着笔记本电脑,以防突发情况下,能确保工作不会间断。
3月23日接到紧急通知,我所在的办公区域要封闭了,从当天下午我开始居家办公,截至5月8日,居家整整46天。
我住的小区位于浦东新区,是3月24日封控的。在这之前,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看到公司同事群里不断闪现的消息,已经陆续有同事居住的小区封闭了,这其中有的是封闭核酸排查,有的是小区已经出现了阳性确诊病例。
小区的封控通知
简单的一餐
3月24日到3月25日,我们小区封闭48小时核酸排查,持续到3月27日,小区继续封闭管理。截止到那个时间点,小区都是安全的,无阳性确诊病例。
站在家里的窗户旁向外看,马路上没有人,小区附近的商店也都是关门的状态,显得有些冷清。
那时候还没有料到,这只是这波疫情发展前的一个序曲。
发芽的土豆,哪里能吃?
3月27日,浦东新区通告:“3月28日凌晨5时至4月1日凌晨5时,浦东新区所有住宅小区实施封闭式管理,所有人员足不出户,人员和车辆只进不出。”
浦东封控后不久浦西也封控了,那时候还没有社区团购,京东、盒马已经是买不到物资的状态了。很多人靠那种抢购东西的软件,就是一直叮当叮当地摁键,抢到的几率稍微大点儿。我一些有经验的同事每天蹲点儿,早上定好闹钟,5点30分准时起床抢购。每次平台开放的物资很有限,基本都是秒没,拼的纯粹是网速好、手快。这个我不行,拼不了。
能熬过那几天,我们家全靠封闭之前的那波限时采购。
3月27日晚9点多钟,我们小区突然接到通知,临时解封两个小时让居民出门采购。为了节约时间,我和年近七旬的母亲分头行动。
我“飞”下3楼,冲进小区对面超市,里面没几分钟人就满了,大家基本不看价钱,能逮着什么就拿走什么。我给儿子买了一箱奶和一些零食。
小区出门左拐是一个菜市场,偌大的市场已经是人挤人的状态。我妈先去买了几斤肉、菜,鸡蛋买了一盘,一盘是30个。说起鸡蛋,还有个小插曲:从那以后,我们买鸡蛋再也没论斤称过,全是成盘买,团购的时候报数,就说自己要几盘鸡蛋。
政府发放的物资
我在超市采购完,迅速赶往市场支援我妈。我买了些葱姜蒜,又买了猪蹄和冷冻的鸡腿。商家撕开一大包冷冻的肉食,瞬间就被抢光。我也不知道是多少钱一斤,商家根本无暇回答你的询价,快速称完,告诉你总价。老板一边卖一边说:“有人拿了东西不付钱的,我都顾不上找了,后面的人就不用问价格了,反正就这个价。”
通知说浦东要封控五天,我那时候就照着五天的食量去准备物资,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时间后来会变得这么长。
好在浦西封控后,政府就开始发物资了,我记得第一批发的物资有:一公斤面条、一包火腿肠、一罐午餐肉、四个西红柿、两个西葫芦。这个量对我家四口人来说,有点捉襟见肘,但也算稍微缓解了一下燃眉之急。
随着封控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家对物资的节省程度也越来越“严苛”。公司群里或者小区群里,经常看到有人说自己家里坏掉了一个西红柿或者土豆,心疼得不得了。放在往常,如果有坏掉的食物扔了就是,没人会把这当做话题来聊的。
这期间,上海总公司托苏州分公司采购了一批蔬菜发给员工,路上物流不畅耽误了两天,等到分发的时候,很多青菜叶子已经黄了,然后公司群里一串接龙的声音:“叶子黄了不要扔啊,挑出来中午赶紧炒炒吃了吧。”
网上有个段子是真实的:说上海人讨论发芽的土豆哪处能吃?反正大家是一定要把它削一削,然后想尽各种方式吃掉,不舍得扔掉的。
因为疫情,大家对物资格外珍惜和节省,我家到现在还保持着这个习惯,吃饭几乎没有剩饭,择菜也很小心,能吃的都吃了,我觉得这挺好的。
我家慢慢改成了一天两餐制,上午10点半左右一餐,下午4点半左右一餐。既节省了做饭的劳动力,也避免物资过于紧张。我认识的很多同事和小区邻居家,也都是一天两餐。
等待“转运”
上海市卫健委4月9日通报:2022年4月8日0至24时,新增本土新冠肺炎确诊病例1015例。老爸就是这个数字中的一例阳性。
老爸是家中第一个感染的。这个过程就像徐徐打开的盒子,虽然明知道里面藏着答案,如若不是亲眼看见,总是不甘心,心想也许还有别的可能发生呢。
寂静的小区
自己在家发面蒸花饽饽
4月6日一早,听老爸声音,嗓子有点不舒服,虽然家里其他人很警惕地戴上口罩,但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欲”,我们还是希望他是碰巧感冒了,赶紧给他服下小区发的连花清瘟胶囊。
下午老爸开始发烧了,接近38℃,熬了一大碗姜糖水给他喝,到晚上体温已经超过38.5℃了,吃了两粒退烧药后,烧退了,但嗓子还是疼和哑,咳嗽。
4月7日一早,发现老爸的健康码变红了,上面出现核酸检测“待复核”的字样。核酸检测10人一管,也就是说老爸所在的检测组里,可能有阳性病例。我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当天上午,小区发了抗原检测试剂,给老爸做了自测——抗原两道杠,其中一条很弱。马上给居委会打电话上报了信息,当天下午疾控人员就上门给我爸做了单人单管核酸。
4月8日早起又给老爸在家做了抗原自测——阳性症状明显。我感觉应该是“确诊”了,心情很沉重。
上午10点接到防疫办电话,按照政策可能全家都要转移,阳性和阴性分别转移到不同地方。我跟工作人员说明了老爸的情况:70岁,有基础病,心脏搭过支架,但自理没问题。防疫办表示记录下来了,会反馈上去,尽量安排好一点的地方。
这次电话只是登记信息,何时转运还是未知。
家里开始收拾东西,三个大人每人一个行李箱,放在一边,随时就能拎着离开家。老爸的嗓子依旧哑,咳嗽有痰。
中午,居委会上门贴了封条,同时还送了10盒连花清瘟备用。我家正式进入封户状态。
接连“中招”
即使是一个普通的感冒,每次家里也要传染一两个人,更何况是被定义为“传染性极高”的奥密克戎。我和儿子“阳”了,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
就算父亲中招后第一时间把自己关在了小房间里,餐食送到门口,餐具独立分开…也躲不过在核酸阳性之前的同吃同住。
第一次收到的政府援助物资
而所谓的家庭消杀,条件太有限了。那几天,除了照顾家人和居家办公,我所有的空当时间都在消杀。灌了小瓶的消毒液在老爸出现过的地方喷洒,地板、门把手一天擦好几遍,但是越擦越觉得无力……
我们在上海住的是租的房子,不过四五十个平方,只有两个房间,客厅和卧室,厨房、卫生间还得共用。
4月9日上午又接到防疫部门的电话,通知我爸转运,但其他人暂时不转运。当天,儿子出现了流鼻涕和干咳的症状。
4月10日,好不容易从美团外卖抢到了酒精、消毒液,6楼好心的邻居帮我取回快递,七八个带扣的封条一根根串起来当做绳子,用一根晾衣杆从阳台吊到我所在的3楼,中间还因绳子不够长,让4楼的邻居接力了一把。没有因为家里有阳性病例被歧视,邻居们一个阳台传送的小小举动,让我感到好温暖。
4月11日,我起床后感觉嗓子不舒服,上午37℃,下午38.9℃,赶紧吃上药,出了身汗,退烧。晚上全家四口人一起抗原自测,老爸和儿子抗原阳性。儿子这两天流鼻涕,干咳,不发烧,他那根检测棒上很清晰的两道杠,我的暂时没有问题。
因为抗原检测试剂储存不足,我跟公司申请,托同事在外面又采购了10个,连同10盒连花清瘟给送来了;美团上能买的连花清瘟和头孢也买了一点,都作为家里的储备。
4月12日一早,儿子吐了,一直哭闹说不舒服,蜷缩在沙发上,情绪很低迷。大概总是听我们说起姥爷要转运的事情,儿子似懂非懂,但他很担心自己也要被转运。在他看来,离开家,离开妈妈,似乎是天塌下来的事吧。
4月13日,我有痰,嗓子哑。儿子精神头恢复了,干咳流涕的症状消失了。
4月14日,我自测抗原阳性。看来,是在有症状后三天左右抗原显阳。我只是嗓子哑,其他都很好。爸爸除了早上有痰,其他症状也没有了。
4月16日得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儿子抗原转阴。坏消息是,接电话通知,老爸要当晚转运,居委工作人员随后送来了防护服。大概晚上11点钟车来了,老爸拖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包下楼了。
看着他的身影蹒跚地消失在黑夜里,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天,老爸和同车二十几人被转送到离我家几百米远的一所小学内,那是一处临时转运点,等候安排进入方舱。
可怕的,不是奥密克戎
政府发的馒头
身在危机中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不论是抵抗病毒还是抵抗恐慌,只要我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内心,终会赢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4月17日,我的抗原转阴了,但“战斗”还没有结束。
4月19日上午接到老爸电话,他情绪很激动,因为在转运点已经等了两天两宿,还没有被送到方舱。我急三火四地拨起电话,街道办、防疫办……像旋转的车轮一样一圈又一圈地反映诉求,身在青岛的爱人也不停地给上海12345打电话、在线寻求帮助。
在病毒的威胁下,老爸独自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手足无措,以致吃不下、睡不好,变得像火药桶,一点就要爆。等待回音儿的空当里,我通过电话努力向他解释全家都在想办法,希望他再坚持一会儿,可他还是生气地挂掉了我的电话。
就在整个人要崩溃的边缘,仿佛有双手将我拉了回来。也不知道是时间到了,还是哪条渠道的反映有效了,老爸终于在当天下午转送到了方舱,是一处大型仓库临时改建的方舱,条件还算不错。
那时候网上经常有消息说,市民打电话问居委会什么时候转运,什么时候进方舱,居委会工作人员回复:“您的情况已经记下来了,会向上反映。”市民就很恼火,怎么还要等待、还要请示、还要反映?轮到自己经历这样的事,当时也是火大得不行。
封控期间,空旷的马路
但是现在想想,在政府工作人员有限的情况下,方舱每天的床位安排和运转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从市到各个区,再到各个街道、社区,每个环节都在高速运转,每个人的心里都绷得紧紧的,在这种状况下,有一些矛盾暂时没有解决,有一些情绪流露出来,都是可以理解的。
老爸转入方舱第二天,第一次核酸结果显示阴性,此时他早已没了任何不适症状。电话里的他很开心,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4月21日,我的抗原自测还是阴性,但嗓子仍有点哑,偶尔有痰,可能身体完全恢复还需要点时间。当天,我和老妈、儿子再次接受了上门核酸检测,晚上9点多查到检测报告——全部阴性!太好了!终于放心了!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4月22日,老爸被通知次日可以出舱了。
我如释重负,真想好好庆祝一下,可惜不能出门去撒欢或者搓一顿。我们全家与奥密克戎正面对抗的这场硬仗,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五一期间发放的物资里有牛奶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在整个46天的封控时间里,我的妈妈一直没被感染。以我的推测,或许是她在青岛的时候就已经全程接种了疫苗,或者是这段时间她的活动范围大部分在厨房,但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在此之前,奥密克戎对于我来说神秘、可怕又遥远。直到我亲身经历,以我们家四人三个病例为样本,虽可能以偏概全,但希望我分享的信息能给大家一点帮助:
因为我们一家身体状况不同,症状表现也略有不同,但是我们都发烧了,而且体温都不低,还有个共同症状就是有几天嗓子会非常疼,持续较长时间的极度干渴,喝再多的水也无法缓解,而上厕所的频率并没有因此增加。
但我认为最可怕的是:我们恐惧它。你的慌张、焦虑反而可能加重病情。我的战斗经验是心态上要藐视它,战术上重视它。可以敏感一些,以便观察身体的反应,了解一些关键的身体信号,有条件的话,提前咨询一下专业中医师,看看自己的体质是否适用连花清瘟。当然,充足的睡眠、合理的饮食、放松的心情,对加速身体恢复也是极度有效的,这些都是非必要但必需的康复条件。
喝热水、听音乐,或者看看窗外梅雨季节的细雨飘飘……只要它能安慰到你,心药也是药。
可爱的邻居们
102、601、302……此前,邻居们只是一个个房号,早出晚归的我,与他们都是陌路。封户之后,他们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人,帮我取快递、送来自己包的蒸饺……这个春天的温暖永远难忘。
在与奥密克戎的对抗中,我们全家并不是孤军奋战,要感谢的人太多了,感动的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封控期间公司也经常给员工发放物资,图为公司发的调味品
封控期间我们一家不可以出门,所有物资全靠居委会志愿者送到门口或者楼下,或由各位邻居放到我家门口。说实在的,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左邻右舍的帮助,四口人想保证基本的吃喝都困难。
靠别人生存真的比较尴尬,但邻居们从没让我有过难开口的经历,他们总是想在我前面,尤其是隔壁302户的大哥大姐,不光帮我把需要的物资捎带到门口,还经常问我有没有缺啥少啥,有时候给两头大蒜,有时候给半瓶酱油,虽然少,但确实是我家急需的。
在上海这种一梯三户的老式居民楼里,我家防盗门打开,左手边就是他家卫生间窗户,同一个时空,空气免不了流通。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是邻居家有确诊病例,我能不能做到像大哥大姐这样宽容。其实,想的那一刻就证明我已经犹豫了。
楼上住的是一位孕妇,之前因为卫生间顶棚漏水的事情,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老爸确诊阳性后,她问了我很多情况,才知道她马上要生产了,所以比较担心。因为防疫规定,如果楼里有确诊病例,就不能自主选择定点医院生产。还好,赶在她生产前,我家解封了。
邻居孕妇生产离家前送来的意大利面,儿子很喜欢吃
5月初她有了分娩迹象,顺利入住预约好的医院。临走前她把一大包生活物资转给我,里面有儿子爱吃的意大利面,还有几罐可乐。大家通过网络都已了解,在部分上海居民还操心米面油等基本物资能不能按时送达的时候,可乐是妥妥的奢侈品,发到群里都要被羡慕老半天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邻居间的关系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密,大家在群里一起聊工作、一起聊家庭、孩子,一起聊解封后想干的事情,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猛增的微信群
说到“群”,不仅给我们带来各种物资保障,也成了我们互助的纽带。
疫情暴发后,很多上海人都加入了好多的微信群,我新加的群基本以物资名称命名,什么买菜群、卖肉群、零食群、卫生纸群,诸如此类。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不停地看各种群的团购消息,同时也要跟家里的大厨——我妈,做好物资清点,家里缺啥了赶紧提前准备囤货。冰箱突然显得不够用,只要出现空当就非常有紧迫感,必须把它塞满心里才踏实。可以说很多邻居和同事有一个共同的愿望——疫情过后换个大冰箱。
还有我们小区的业主群,刚入群时,我是比较紧张的,因为我爸是阳性确诊病例,设想了大家的种种反应。当我小心翼翼地发出“抱歉……”几个字后,看着邻居们紧跟的一条条鼓励的话,心里由忐忑变得很是感动。得知我爸要去方舱,群里的邻居还发来一份进方舱前需要准备的物品清单。
小区的封控通知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感人故事,每天都能在群里看到。
有一次,小区里有位邻居胆结石突然发作,疼得厉害,群里先是有人打了120,得知没有多余的救护车来接,群里一位志愿者就开着自己的车,把病人送到了医院。还有一次,一个小朋友不慎切伤了手指头,大家就给她提供了绷带和碘酒,还有人在群里示范该怎么包扎。
最有趣的是,大家回到了以物换物的时代。“我家里绿叶菜太多了,我想换点儿根茎类的。”群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易物信息。我家里没有土豆儿了,发到群里说借一个土豆,马上就有邻居伸出援手,我也会把家里的橙子回送给邻居家的小朋友。如果有人拿自己的方便面或者可乐存货出来换东西,基本是被秒抢,这些物资都是超级紧俏的。
重温亲情
居家隔离的日子里,和父母待在一起,又像回到了小时候,有欢乐也有烦恼。
父母虽然随我住在上海,但平时我天天上班,和居家隔离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和父母待在一起,又像回到了小时候,有欢乐也有烦恼。
老爸刚查出阳性那会儿,四口人“困守一室”,心情都很烦躁,说不了两句话就能吵起来。比如,为了杀菌我要经常晒被子,上海晒被子是在阳台上伸一根很长的杆子出去,再把被子搭上,我妈每次都会唠叨:“你就不能把被子弄平整了。”老爸上完厕所,没有消毒,我和老妈就会一块儿数落他……事儿都是鸡毛蒜皮,但人的火气一上来,就好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一样。
其实多数情况下还是欢乐多,尤其是自己发面蒸馒头,做了各种形状的花饽饽,重拾了儿时技艺,想起自己小时候依偎在母亲身边玩面粉的场景,脸上经常蹭上白面粉而变成个小花脸。只不过现在抹成花脸的成了儿子,他已经学会擀皮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时,他卖力地擀了一菜板的饺子皮。
老爸从方舱回家后,防疫人员上门消杀
重拾做饭技能的不光是我一个人。我看到朋友圈里很多同事、朋友都在大展厨艺,一家人围着研究包饺子、做菜包的比比皆是,有时候政府发的物资里有鸡,大家就讨论鸡有几种做法;有时候发放的物资里有鸭,就讨论鸭肉怎么做好吃。
还有我们的居家运动时刻,在大卧室到厨房之间不到20米长的房间过道里,儿子的运动项目被限制成了二十多趟折返跑;我和老妈则成了“刘畊宏女孩”,经常跳跳健身操活动一下;老爸的健身项目是打乒乓球,当然,他的这项运动也不得不改为一个人对着墙,乒乒乓乓地来回击球。居家隔离的运动虽然有点特殊,但不妨碍我们各自找到了乐子。
最近我给小儿子报了一个网课,他迷上了算术,经常出题考姥爷:“3896+5849,等于多少?”其实他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的,就是把他认知里最难的数拿出来编成一道算术题。
这两天,爷孙俩都理了光头,老爸摸着自己的光头说:“想破脑袋都算不出来啊。”小孩子就得意地笑个不停。
失陪的母爱
没有蛋糕,没有鲜花,这是一个特殊的母亲节。
原本是打算在母亲节这天给我妈订一个蛋糕的,现在看根本不可能实现。疫情当下这个节日,注定没有礼物、蛋糕这些代表仪式感的东西。自从我被派来上海工作,爱人隔空投送的花就多了起来,情人节、七夕节、母亲节……都少不了一束鲜花,到现在门后还放着两个盛花的包装盒没有扔。
但比起母亲节,我最遗憾是错过了4月22日——大儿子的13岁生日。
家里的阳台上自己种的葱和香菜
自从今年春节假期结束离开青岛,我就没回去过。我错过的又何止是大儿子的生日,是3个月,或者更多……
这份亏欠让我对他的信息总是很敏感。每次看到班级群里爱人给儿子请假,我就知道他肯定哪儿不舒服了。在这方面爱人总是瞒着我,怕我担心。这时我会一个电话打过去,遥控他爸找哪个抽屉的哪种药,再遥控小区门口的脐灸中医理疗店给儿子约上理疗的时间。
大儿子平日住校,只有周末回家,我会在他到家前给他网购一批零食:果汁软糖、各种水果。除此之外,他爷俩在青岛用的洗衣粉、香皂、牙膏、洗发水、沐浴露,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我网购快递回家。我们这个分隔异地的家,算是给快递业做贡献了。
我不在家的日子,儿子也渐渐长成一个可以照顾爸爸的大小伙子,爸爸工作忙的时候,他还会给爸爸做饭,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炒个菜、下方便面打个荷包蛋,都不在话下。
和爱人一人带一娃,都格外想念不在身边的那个。一到视频电话,我就对先把头凑过来的爱人说:“别挡着镜头,先让我看看老大。”
爱人则会逗小儿子说:“我想你了,要不你从屏幕里钻过来吧?”小儿子真的把头凑近手机比量一下:“过不去啊,怎么办?”爱人继续逗他:“你睡觉的时候我就会从屏幕里钻过去看你。”小儿子一本正经地问:“爸爸,你是怎么从手机里钻过来的?”
曙光
从黑夜到黎明不管有多难,挫折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从黎明到白昼,未来就在前方,跟着那束光,守护我的光。
上海疫情期间,老爸唠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回青岛。”爱人也经常催我:“快调回青岛吧。”先不纠结这个问题,说说我一个外地人对上海的印象吧——
首先说上海人的“排外”,我感觉很大程度是上海人说话的方式让外地人不习惯,特别是让北方人不太适应。上海人说话很快,声音有时候很大,感觉像吵架,其实这是他们一种比较直接的表达方式。
尤其是在小区里,上海的分类垃圾的确做得非常好,如果你没有投放正确,又恰好被老阿姨看到,她会直接上来指出你的错误:“你这个不可以扔到这儿的,要放进那个箱子里的。”
五一期间政府发放的物资里有儿子喜欢的零食奶酪棒
上海同事之间相处,很少会提及自己家里的情况,也不会主动问对方家里什么情况,不会像北方人那么热情,大家说说笑笑愿意聊自己家里的事。这种感受开始会让人觉得他们比较自我,但时间长了就会明白这只是他们的习惯,并不代表他们对你不热心。比如,上海同事会觉得你一个外地人来上海工作很不容易,他们能方方面面为你无私提供很多信息:孩子去哪家幼儿园比较好,上网课有没有一些好的软件推荐,等等。
网上有一些新闻,说到上海人对外地来支援的医务人员态度很傲慢,这也只是很少的个例。我很多上海同事看到这样的新闻,第一反应就说:太丢脸了!他们也为这种行为不齿。
疫情期间公司每次给员工发放物资,上海本地同事都主动说,“先给外地来的同事们发,他们最需要。”
说了这么多,我觉得疫情不可怕,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和家人、和身边的人拉起手,在黑暗中微光会照亮微光,微光会吸引微光,只要我们聚在一起,就能一起发亮。
最后,再说点题外话。我住的楼旁边有一户人家喜欢吹萨克斯,疫情前我每天下班回家天都黑了,总会听到低沉温婉的萨克斯旋律从窗户里飘出来。疫情发生后,萨克斯再也没有响起过。就在前几天,那美妙的萨克斯声音又回来了,或许他的主人心情好点了,又有时间吹奏它了。
政府发送的物资:鸡和调味品
最近,上海的几位音乐人将歌曲《各自远扬》重新填词,翻唱成《阿拉想侬》,唱出了人们的心声:
玩伴在呼唤我去弄堂游戏,奶奶关照我早点回去。
上海呀上海,快点回来。我们都在,我们没有离开。
春天走了,她还会回来。
一起去外滩,一起去上班。
上海呀上海,我们都在,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