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也辉煌——耿林莽先生追思会在青举行

2023-04-16 15:25 大众报业·半岛新闻阅读 (67395) 扫描到手机

□半岛全媒体记者  孟秀丽

著名诗人、青岛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散文诗的开拓者和代表人物、青岛文学事业的杰出贡献者耿林莽先生于2023年1月5日驾鹤西游,享年96岁。4月14日下午,“百日”之际,落日也辉煌——耿林莽先生追思会在良友书坊·塔楼1901举行,耿老家人、好友、学生及岛城老中青作家三十余人参会,共同追忆耿老的文学成就和人格魅力。追思会由青岛市作协主席高建刚主持。

一分钟默哀后,高建刚首先回望了耿老文学创作的一生及取得的巨大成就,耿林莽先生自1939年开始发表作品,1980年开始专注于散文诗写作和研究,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散文诗集《望梅》《落日也辉煌》等十四部,散文集《人间有青鸟》等三部,文学评论集《流淌的声音》等两部。曾获中国散文诗终身艺术成就奖、第一届海鸥文学奖编辑创作终身成就奖、山东省泰山文艺奖等,两次入围鲁迅文学奖。耿林莽曾在《新徐日报》《青岛日报》担任编辑,1978年调到《青岛文学》(《海鸥》),在担任文学编辑的13年间,他注重挖掘和培养青年作者,与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学爱好者写信,高建刚表示耿老给本地作家写信“一千封不止”,全国文坛更难以统计;许多今天活跃在文坛上的中青年作家和诗人都曾受到耿林莽的关注与扶持,从而形成了以耿林莽为旗帜的在全国产生广泛影响力的青岛散文诗群体。

高建刚介绍道,创作之初,耿林莽先生就沿着自由诗的路子走,接触现代诗歌创作技巧,成为其介入散文诗的通道。在散文诗的领域,耿老如鱼得水,致力于散文诗的开拓,直至生命的尽头,依然葆有不老诗心。没想到耿老在2023年1月5日因感染新冠而去世,但很庆幸2022年《青岛文学》曾在第三期、第七期两次刊发耿老的作品。耿老生前曾表示,他活着的目的,就是写出东西来;读者的喜欢让他有压力,有不懈创作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高建刚表示,耿老喜欢在生活化的环境中创作,此次在他喜欢的地方、通向天空的塔楼举办追思会,也将秉持耿老所喜欢的自然化、文学化、生活化的风格。

青岛市文联党组书记、副主席魏胜吉在致辞中表示,耿林莽先生取得的成就、高尚的人品、在文学界崇高地位令人景仰。先生的去世是青岛文学和中国散文诗界的巨大损失。“追思耿林莽先生,就是要回顾总结他的文学成就,特别是先生对散文诗这一文体所做出的巨大贡献,继承他未敬的事业,弘扬他至臻至美的文学精神。”魏胜吉表示,“耿林莽先生一生经历丰富,著作等身,一生为中国散文诗的发展做出了特殊贡献,是散文诗界的旗帜,也是众多散文作家尊重和追随的文学导师。先生是深入生活、深入人民的典范,多年来,他以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赤字情怀,与人民同呼吸,与时代同步伐,以宽大的视野、精湛的文笔为人民书写散文诗,讴歌新时代,讴歌真善美,创造了一大批耳熟能详的经典作品,在当代文学的发展历程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先生对于青年作者的提携与关注,像春日里的涓涓流水一样,清澈温暖,连绵不绝。特别值得关注与学习的是,晚年的耿林莽先生才思仍然敏锐,笔力依旧雄健。他在 90 岁之后创作的散文诗依旧充满了活力,洋溢着对生命的挚爱。先生已去,精神永存,他将自己的一生写进了中国散文诗的发展历史之中,成为一座丰碑。我们相信,耿林莽先生的成就与情怀是青岛这座艺术城市重要的精神财富,必将激励、培育着一代又一代的作家、诗人,不断推动青岛文学事业走向新的高峰,走向更大的舞台。我想这是先生的最大心愿,也是我们对他最好的纪念。先手之风,山高水长!”

诗人韩嘉川介绍了耿老的创作出版情况。韩嘉川表示,自己13岁时初认识耿老,他当时在书店工作,后调回文管局,在图书馆阅览室工作,在耿老的帮助和引导下,他读了很多书,是重要的人生际遇。后一时兴起写了两首诗歌,大雨天拿去给耿老看,得到耿老的鼓励和指导,开始诗歌写作。图书馆的书很快看完了,耿老将自家的藏书给他看,每周一两本,并手把手地教导他读书写作。韩嘉川表示,耿老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散文诗,激情喷发,他是为了文学的追求而活着。韩嘉川认为耿老对散文诗有三大贡献:其一,把散文诗的写法,推到从未有的高度;其二是理论贡献。当时文坛长时间将诗和散文搅和起来,耿老明确提出散文诗是诗的一种,散文诗承载叙事作用;其三,耿老的亲笔信,他给全国上百位诗歌写作者、爱好者,既有对年轻作者的鼓励关怀,更有诗歌见解的指导,对文学新人的悉心培育。耿老见证了青岛文学史,耿老的人品人格更为大家所敬仰,韩嘉川表示,“耿老的长寿是大家的幸福,我们怀念他,也感谢他。”

青岛市文联名誉主席纪宇表示,自己与耿林莽先生工作中相处不多,但对他非常敬重。“我认为董先生是一个非常的大度的,胸怀广阔的,创造力旺盛的这么一位,这个坚持到生命背后的这么一个创作者。”纪宇认为,耿林莽是青岛文坛绕不过去的作家,青岛是一个开放的城市,耿先生就是这座城市的一个极具特色的名片,是中国散文诗的开拓者和代表人物,他营造出特殊的诗意的气场,开拓了散文诗文体,是青岛文学的杰出贡献者。纪宇回忆曾向耿林莽索取手稿收藏,结果耿先生给的“是写在已经用过的稿子的背面”,可见耿先生生活节俭,非常质朴、低调,“他总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很低”,纪宇表示,“耿林莽影响了一代人。我想耿先生的在影响更多在于他的生活态度,他永远活在他的作品中。”

青岛大学退休教师胡念邦深情回忆了与耿老的交往历史,他表示自己对散文诗作品外行,但看到了耿老的人格力量。“从没见到一个人,在96岁时的创作像他40年前一样充满激情,找不出一篇作品因为年龄原因出现衰老之态的,而且是越来越精粹,内涵更深。”胡念邦认为,追思耿林莽,追思的是他的内心,他认为耿老的人格远大于作品。耿老作品的底色和内核是忧郁状态,忧患意识,充满忧愤,这与其创作精神的内核有关,从中可见他的创作轨迹,“他的作品反映了他的生命和灵魂”。胡念邦认为,耿老的作品两度入围鲁迅文学奖却没有获奖,是中国文学的损失,是因为文坛上青岛地域被边缘化的客观现象。

散文作家周蓬桦表示,初闻耿老过世的消息,有“打了一记闷棍的痛感”。他回忆了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自己的创作历程,以及与耿老长达四十年的交往历史,表示耿老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周蓬桦介绍自己不到20岁时,尝试写了两首散文诗寄到《海鸥》,受到耿老的称赞和鼓励,发表于1983年。此后一写十年。耿老常给他写信鼓励、指导、关怀年轻作作者的创作,还曾坐车去看他,将自己发表在报刊的作品剪报邮寄给他,想起就泪目。周蓬桦为少年时代遇到了耿老这样文学路上的引路人而庆幸,“如果不是耿老的鼓励,可能不会有今天的坚持。”在周蓬桦看来,耿老是一个灯塔式的人物,照亮身边和远方的人,对于文学,他始终有清醒认知和审美标准并一直坚持。“他对文学的痴迷、他的低调内敛、儒雅善良温润、细致包容温厚,这些知识分子情怀踊跃值得我们学习。他是一位从青岛向全国具有巨大辐射力和影响力的诗人,他的作品完全可以一代代流传下来,他的名字理应和汪曾祺、昌耀这类文学大家列在一起。”

诗人谢颐城在网上搜到了耿林莽18岁写的诗,感觉“非常成熟”,第一印象是从何其芳的《预言》而来,是何其芳的印象。谢颐城自认“愧对耿老”,其一是他1981年办了青岛现代诗创作讲习班,曾有两个老人专程来看他,其一就是耿林莽。“龚老是前辈是父辈,他比我大 26 岁”,当时正值批判朦胧诗的年代,《光明日报》一版文章点名批判顾城北岛谢颐城,耿老的亲临看望对他是很大的鼓舞。其二是2010年诗刊社来青岛办诗歌朗诵会,耿老非把主办方献的花给他,算是耿老对他个人的褒奖。但遗憾的是这两年老想耿老但未成行,结果再也没有机会了,非常遗憾和愧疚。

作家李明感佩于耿老对生命的坚守,对审美的坚守,对自然的爱。他认为,耿老始终与主流文学界隔离,从没有成为主流中间的一员,“因为他没有成为主流中的一员,他保持了我们在座很多人都丧失的独立性、清醒和个人的操守。我想这是耿老离开这个世界 100天后,我们有机会站在这儿应该表达的歉意。这个歉意不是一个人的,也不是一个机构的,而是一个时代对耿老的歉意。”李明表示,“人只要活着就有记忆。让我们尊重文学记忆,让我们在这个城市里活得自如也安全的记忆,是这个城市点点滴滴的文学传承。”谈及耿老的文学成就,李明认为,“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奖项,可以跟耿老的一生相匹配。耿老是个普通人,用他熟悉的有激情的文字在有限的空间中完成了记录和创作。他比他那一代人更清醒,更有韧性,更长久。”

作家杨志军评价耿林莽先生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成若缺、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表示去年获赠了一本《落日也辉煌》,题目可见耿老的谦虚,他认为耿老既有老子的风范,也有庄子的文采和情怀;他的文章里有《道德经》的哲思,也有《南华经》的飞扬,已成为天涯海角的一种绝唱。在杨志军看来,小说是结构的艺术,散文是情节的艺术,诗歌是意象的艺术。他认为,不是耿林莽去世了,而是中国散文诗的父亲走了。杨志军总结了“耿林莽精神”,他认为是真诚,宁静,坚韧,清澈,而又虚怀若谷,“他拥有所有大写的人所应该有的优秀品质,所有优秀作家所具备的品德,他是一个我们从文学和人格,从物质到精神上都应该顶礼膜拜的文学偶像。”

作家李洁回忆每年初一去给耿林莽先生拜年,最初认识耿老是在仁和路书店,当时他在人生低谷,“他穿了个褪了色的中山装,戴着套袖,他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有文化,身上别着钢笔或圆珠笔。”李洁表示,自己1985年到报社做副刊编辑的时候,那张桌子很可能就是耿老当年用过的。在李洁看来,耿老选择散文诗更大程度上是一种被动选择,“他晚年我去看他,说你如实写写你的生平,把私人记忆留存下来,就是那个荒诞时代最好的存念。很遗憾,他无奈地说不能写,我想时代缚于他心灵上的枷锁太重了。”

在青岛文学馆馆长臧杰看来,文学是有记忆的,文学最重要的功能是延续和传承,“我觉得文学最终的本质是要进入个体无限的解放,另一个本质就是用我们自己的工作书写历史,见证历史。”11年前,他开始梳理青岛本地文学的历史,为耿老做了口述历史后,对耿老文献进行了第一次系统整理。在整理文献及与耿老的交往中,臧杰表示有很大受益,“一方面我去年做《文学史稿》的时候,龚老特别给我写了两页纸,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对我们整理文史工作是很大的鼓舞。另外一点就是,耿老编辑劳作 60 年,这些文章为我们认识1949年以后青岛的文学现场,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实践。包括龚老当时说他在《青岛日报》做编辑的时候,到哪个厂找哪个人,哪个人是个什么情况,他讲得非常清楚。其实我们在做历史整理的时候,往往借助于这些老人所提供的线索进行进一步的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