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瑛——窃书

2019-11-08 11:10   来源: 半岛网 手机看新闻 半岛网 半岛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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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偷了一本书。

  准确地说是偷了一本刊物,一本大型文学期刊《十月》,2008年第1期《十月》。

  这本《十月》是从我所居住的一个社区小诊所病房里偷的。

  2008年1月,迄今已四个半年头了,不用说,这本刊物表面是不干净的了,何况是在一个小诊所里,而且是小诊所的病房里。

  但是,我还是把它偷来了。

  到这个社区的小诊所,是因为家人有病,我陪家人去挂吊瓶的。

  这个小诊所的所谓病房,不过是在一间相对较大的屋子里安了七八张病床,病人有需要输液的,就躺在床上输,输完了即离开。在有的床与床之间放了一个很小的床头柜,上面放着几本旧的刊物,意在为病人、抑或为陪床者解闷,抑或仅仅是表示一种姿态。因为那仅有的几本刊物实在是“旧”得可以:《读者》合订本是1996年的,《家庭》是1997年第2和第4期,《小说月报》是2003年某期……这本《十月》是距离现在最近也是看上去最新的一本了。我想它的新除了距离现在近也有少有人看的因素。

  但是我看了,不仅看了,还偷了。

  一开始,不过为了打发寂寞,翻翻而已。谁知这一翻,就被吸引住了。

  因为,开篇有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解志熙先生辑校的《汪曾祺早期作品拾遗》,共10篇。十篇都很短,最长的也不超过5000字。作品后面是解志熙写的校读札记:《出色的起点》。汪曾祺先生的作品我喜爱有加,小说爱之更甚,十多年前就购得《汪曾祺全集》。解志熙这次辑校的是汪曾祺写于20世纪40年代,《全集》中没有收进的遗漏之作;尤难得的是其中有汪先生的小说处女作,写于1940年11月21日发表在1941年元月《今日评论》上的《悒郁》,那时汪曾祺是西南联大的一个学生,《悒郁》是为完成老师沈从文布置的作业、受到沈从文老师当面指教过的。——多么珍贵!

  一读,果然心里叫绝,不能释手了!

  其实我仅仅读了排在前面的《悒郁》、《灯下》、《唤车》和《烧花集》四篇,读了前面的这四篇家人的药液就输完了,我们要离开了。但是我不能丢下这书,这本2008年第1期《十月》。我对家人说,我要把这本书带走。

  家人说,不必带走的,反正明天还要来,明天再看就是了。

  我说不,我要接着看,忍不到明天的。

  家人说,那就跟他们说一声,明天来打针时带回来。

  我说不,这本书我要永远地留着,不想给他们了。

  听了我这活,家人有些惊异地看着我。

  我想,汪曾祺先生的这些遗作,不一定汇集出版的了。因为少有人买这种纯文学又是比较高雅的纯文学的书,少有人买出版社就不会出,因为出了要赔钱;即使出版了,也不会印得多,已过这么多年,书店里没卖完的也肯定“处理”了,反正是不会买得到的了;至于2008年第1期《十月》,我当时没留心,机会已经错过,现在无意中见到是我的缘分,我的福气,不应该失去这个机会了。

  我决计要偷走这本2008年第1期《十月》,这本《十月》上有《汪曾祺早期作品拾遗》,是珠玑。

  实际上对所读了的四篇,对其意,对其叙述方式,我也不是全弄得通的,但是它却征服了我,深深地征服了我。征服我的不是什么故事、情节之类,而是“文学”,那种扑面而来的浓浓的文学的……气场。这种气场瞬间把我包围了,把我穿透了,使我感受到了一种畅然的愉悦,又是无比的沉重——我好久好久没有享受这种感觉了!

  汪曾祺先生晚年说过:“写小说就是写语言。”而且强调“小说语言的诗化”,更强调:“一个短篇小说,是一种思索方式,一种情感态度,是人类智慧的一种摸样。”读了他的早期作品方知,作家从年轻时作品就这样的。这或许就是“这一个”作家的天性,与生俱来的智慧!

  总而言之我要偷走这本《十月》,为能随时读到汪曾祺先生的早期遗作,让它永远地属于我。

  这举动实在有些猥琐,但属正常。这叫“窃书”,窃书不能算偷,孔乙己说的——不,是鲁迅先生说的,鲁迅先生从笔端流出来,流到孔乙己嘴里,叫这位潦倒的穷秀才说出来的。不管先生是真心还是嘲讽,反正是流于他的笔端的。

  当然,前面说了,我偷的根本原因是想当然地认为,书店里买不到;书店里买不到是因为出版社不出版;出版社不出版是因为没有多少人买;不买是因为太文学,没看头……

  这样一想,我窃书也便理直气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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