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丨读完大学,回村“不务正业”?这位平度姑娘顶住压力返乡创业,成乡村守护人

2024-03-10 22:10 大众报业·半岛新闻阅读 (1230277) 扫描到手机

半岛全媒体记者 谷朝明

对出生在平度乡村的“95后”姑娘姜芳而言,“返乡创业”四个字背后,是“厌倦城市”“内心纠结”“寻找自我”的挣扎。

大学毕业后,姜芳在省城济南谋得了一份月入近两万元的体面工作。但是为完成销售业绩,她几乎天天加班,工作压力让这个身在异乡的女孩深受“内伤”。为了“找到自己”,她决定返乡创业,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为此,她甚至以“绝食三天”相抗争。

历经反复,姜芳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本期《听·见》,我们继续聚焦返乡创业族,听姜芳讲述自己“守护乡村”的故事。

干销售受了“内伤”

我叫姜芳,1995年出生,平度同和街道姜家庄人。18岁那年,我从乡村小镇考到省城济南,本科读的是财务管理专业。我喜欢跳舞和运动,性格也相对外向,毕业后应聘为一家健身房的健身教练,一干就是三四年。

其实当时工资还是挺高的,大四那年我在健身房实习,每个月就能拿到一万五千块钱,转正之后涨到了近两万块钱。一毕业就拿到这么高的工资,父母很开心,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眼里,孩子不再经受风吹日晒,可以留在城市里做一个上班族,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但是,健身教练这份工作看似活力阳光,核心却是销售,“业绩不好?那就全体留下来找原因”。那时候,我基本每天都熬夜加班到晚上12点,有时甚至会熬到第二天凌晨两点。

销售的压力是无形的,却会使人受到“内伤”。不管你认不认同为了“引导消费”所说的夸张言辞,最终都要完成业绩。渐渐的,刚入行时的美好想象变得淡薄,最后可以说是稀碎。

到后来我真的不想干了,也真的干不动了,于是只能拿保底工资,也就三四千块钱。2021年,我跟男朋友商量说要辞职,“熬夜太伤身体了,再干我的命都没了”。

可我能干点什么呢?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突然有一天,我觉得短视频势头很好,便产生了回老家拍短视频,记录乡村生活的念头。我这人做决定比较快,有点随心所欲,第二天就买票回到了平度老家。

理想虽丰满,现实却骨感。返乡创业,最大的阻力来自家人。我的想法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你这是不务正业,辛苦供你读完大学,你回来我们丢不起这人”。

多次劝说父母无果,我变得不怎么说话,把自己关在屋里,想着通过“绝食”反抗到底。到了饭点,他们叫我吃饭,我权当没听见,“不答应我的想法,我就是不吃”。

为了让我吃饭,我妈还亲手包了我最爱吃的野菜包子,端到我面前,我也强忍着一口不吃。为了节省体力,我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其实说一点不吃也不可能,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我便趁父母不在家,偷偷吃一点馒头,喝点水。

“濒死感”逼出新感悟

硬扛到第三天早上,天刚微微亮,我隐约中听到妈妈走到床前,将一盒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那是几盒精致的小点心,是前一天晚上邻居家的儿媳从黄岛带回来的。放下小点心后,妈妈便蹑手蹑脚地走了。

我像一个很馋的小老鼠一样,看四下无人便拿起小点心吃了一口。那是我从未吃过的东西,奶香味很浓。情绪是很奇妙的东西,我忽然泪流满面,瞬间感觉我一直顺着自己的想法,没能体会父母这么多年的辛苦和付出。但同时,也觉得不甘心。

就这样,怀着既愧疚又不甘的心情,我这个“铁石心肠”的女儿又回到了城市,关于“返乡创业的冷战”结束了,我的第一次返乡之旅,也仅维持了十几天就画上了句号。

后来我也换位思考过,父母的期待是什么?他们都没上过几年学,尤其是我妈,她曾经学习成绩非常好,没能继续读书是她人生的一大遗憾。从某种程度上讲,通过学习走出乡村,是父母为两个女儿设定好的路,他们希望我做白领,希望正在省城读师范的妹妹能到学校教书……

回到济南后,我辞掉了健身教练兼销售顾问的工作,但心理压力却莫名增大,开始变得焦虑抑郁,晚上睡不着觉,呼吸不顺畅,严重时甚至有喘不动气的感觉。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了“躯体化焦虑”这个名词。

2023年2月的一天,凌晨三点,我实在憋气憋得难受,就到医院挂了急诊。呼吸科、心内科、精神科……一连串的科室检查后,医生告诉我这是亚健康状态,是因为焦虑抑郁产生的情绪躯体化表现,让我放松心态。

我强忍着没吃抗抑郁的药物,但是因为心脏难受,开始吃对心脏治疗有帮助的药,速效救心丸也一直常备着。

女人有时候爱胡思乱想,凌晨三点我去急诊的那次,济南下着雨,当时看着暗淡的路灯,再加上严重憋气,一种濒临窒息的绝望向我袭来:我还有那么多想做却没开始做的事情,我还没有为自己活一次,难道生命就要在此刻终止了吗?

但是,那种“濒死感”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我来这世间不过是一次体验,我想要随心所欲地活着,既然无法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那我就得为自己做点什么。

返乡找回“眼里的光”

我能想到的,仍然是要写文字,要拍故事,要让家乡的土地上开出灿烂的花。

2023年5月份,28岁的我终于“返乡成功”。后来我了解到,父母之所以松口改变主意,也是隐约中感觉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我的家乡是一个只有四十几户人家的小乡村,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深知农民的不易。所以我开始了“三农”短视频的创作,记录农产品从种植到收获再到销售的整个过程,记录烈日炎炎、风霜雨雪之下辛勤劳作的种地人。

我拍摄过因为栽葱磨破皮肉的大姨,也见过凌晨三点开工连续12小时不吃饭的出葱团队,看到了太多因为市场供求关系、销售渠道单一等产生的滞销难题。

去年10月份,我结婚了。丈夫是德州人,在筹备婚礼的那段时间,我暂别家乡,到德州一家卖家具的公司学习电商直播,不仅当主播,还学会了线上运营。

现在,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发展特色农业种植,搭建线上销售渠道,让家乡周边的优质农产品可以拓展出一个新的销售渠道。

龙年春节前,我回到姜家庄,之后的工作进展出奇得快,线上店铺和直播工作很快筹备完成,同时陆续拓展发掘周边优质农产品。3月4日,我的直播间“首秀”,不仅有线上个人的订单,一家平台还联系我,要求每天固定供应5000斤蔬菜。

家乡的土地是黑色的,记得小时候爷爷教我写字,就是用树枝在黑土上写的。现在有个名词叫“守护乡村”,之前我不知道如何解释,现在我有了具体的答案:乡村守护就是互帮互助,是用自己的力量探索乡村振兴的新路径,并在其中实现自我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