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啤酒节特别策划丨老字号酒楼中定格名流身影

2024-07-24 21:21 大众报业·半岛新闻阅读 (302747) 扫描到手机

□半岛全媒体记者  刘宜庆  孟秀丽

青岛啤酒节火热举行,大雨带来清凉。

在此之际,考察逊清遗老在这个城市留下的踪迹,指向餐饮老字号。顺兴楼,春和楼,聚福楼……这些酒楼中晃动中许多逊清遗老的身影。

春和楼旧照

海明威说: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无论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青岛亦是一席流动的盛宴,一代一代人来了,一代一代人离开,留下了美食记忆。各路名流如消逝在海天之处的帆影,而大海的浪花始终涌动着啤酒一般雪白的泡沫……

清末的青岛,德国入侵胶州湾,规划建设的这座城市,是欧式的风格,栈桥王子饭店,海滨旅馆,德国水兵俱乐部,盛行西餐,啤酒是德国人宴席的标配。

位于北京路的顺兴楼

民国初年的青岛,由于大批的逊清遗老涌入,他们带着厨师来,各种风味的家宴流行,“遗老菜”是这个群体独特的气味。酒楼开设在岛城街里,顺兴楼主打鲁菜,胶东风情的海鲜,带着鲁菜的醇厚,大海的鲜美,征服了来来往往的过客。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青岛一时成为逊清遗老的世外桃源,他们带着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厨师仆人移居青岛。在他们的记录中,可见彼时青岛的饮食风情。1913年,客居青岛的吴郁声向叶昌炽介绍青岛的地理环境和饮食状况:“青岛为劳山之一支,逶迤入海,有火轨可通……海滨疏旷,咸风扑袂,冬无凛寒,夏无酷热,宜于卫生,尤宜避暑。惟赁庑不易,十金一椽,尚非精舍;粮食鱼菜,皆自沪往,其值约高十之三。”

“青岛在一定程度上是德国人工作成就的一个永久性展览。”1908年的《胶澳发展备忘录》中这样写道。从吴郁声写给叶昌炽的信中,可窥一斑。1897年德国侵占青岛,已经有了详细的城市规划,经过十几年的建设,红瓦绿树、碧海蓝天的城市风貌初显,市政建设、街道公园井然有序,青岛已经成为德国在远东的模范殖民地。德国人为了振兴青岛的经济发展,积极罗致中国富豪绅宦,给予从优待遇,保护殷勤。德国人城市规划中,有一个明显的分区,欧人区和华人区。欧人区集中在今胶州路以南,华人区集中在大鲍岛。因为辛亥革命的爆发,大批清室宗族、逊清遗老涌入青岛,导致青岛的房地产猛涨,而饮食也不便宜。总之,居青岛大不易,生活指数挺高。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再加上大批逊清遗老的到来,打破了德国人在青岛城市规划中欧人区与华人区的严格界限。

周馥访问青岛

大批逊清遗老的到来,拉动了青岛餐饮的消费。他们平日的宴会,讲究精馔,形成一幅生活奢侈的景象,并流传颇有声名的“遗老菜”。“逊国之余,闲暇无事,争谈精馔,领略京华风味,如明湖春之龙井虾仁,为潘伯寅(潘祖荫)家制;鸭肝面包,银丝鱼脍,为翁叔平(翁同龢)意造之类。”后来,因为一战爆发,日德青岛交战,逊清遗老避走济南,他们的厨师在大明湖畔开设饭店明湖春,供他们聚会宴饮。未几,遗老四散,大部入北京,厨师以明湖为行厨,由济南再移北京之杨梅竹斜街,当时呼为遗老菜。张伯驹在《续洪宪纪事诗补注》诗云:新丰楼馆转皇都,麦脍茶虾历下殊。柳絮飞时遗老去,济南春色黯明湖。

逊清遗老、失意政客在青岛,是促进青岛餐饮业繁盛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这些人物社交广泛,交往密切,高档次的酒楼饭庄应运而生。很多青岛的餐饮业的老字号就是在这个时期扬帆起航的,比如闻名遐迩的顺兴楼。

曾任晚清礼部侍郎的王垿到青岛后,青岛没有酒楼,酒肆则四处可见,王垿为档次不高、缺少特色的酒肆苦恼之际,“某日偶至一处,见窄门独人,姑入小饮,其烹饪之味,酷似京中鸿兴楼”,经过询问得知店主李某竟然是鸿兴楼学徒,艺成后来青岛创业,但没有资金“困顿不振”。王垿便倡议集资,最终使顺兴楼在北京路“谦祥益”下端开业,成为当时的高雅酒楼。顺兴楼横空出世,成为青岛餐饮业的龙头。因为有王垿等25人在顺兴楼定期举行生日会,很有名气,但这25人名单至今不详。想来这个名单中包括的都是逊清官员、文人墨客、商界名流。

酒楼是公共的空间,而深宅大院的宴饮,则具有私密性。周馥家中的十老会,是同仁性质的聚餐,在珍馐美馔之间推杯换盏,饮的是前朝旧事,吃的是今朝喟叹。

周馥

1912年,为躲避辛亥革命的浪潮,周馥举家迁居青岛。这位前清的封疆大吏,曾任两江总督、两广总督,在逊清遗老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远离了政治风潮,他写诗曰:“樽酒莫辞佳日会,莺花犹是太平春。衣冠文物今何世?风月江湖有比邻。”劫余之身,萍聚黄海之滨,他与陆润庠、吕海寰、刘云樵(刘廷琛之父)、劳乃宣、王季寅(字石坞)、赵尔巽、童次山(童祥熊)、李思敬(字惺园)、张安圃(张人骏号)等人组成十老会,诗酒唱和。周馥年最长,78岁,他是十老会执牛耳的人物。他的曾孙周一良出生在青岛。因为周一良的母亲不幸病逝,嗷嗷待哺的周一良,多次喝卫礼贤(德国传教士、汉学家)家中奶牛产的牛乳。

十老会宴饮,多在周馥家中。劳乃宣《十老图跋》云:“癸丑民国二年之冬,避地青岛,吕镜宇尚书,周玉山、赵次珊、张安圃三制军,刘云樵、李惺园两封翁,童次山观察,皆在焉。甲寅之春,陆凤石相国自都来,王石坞观察自福山来,与余十人皆老寿:周七十八,陆七十四,吕、刘皆七十三,王及余皆七十二,赵、童、李皆七十一,张六十九。因相约为十老之会。二月乙已,饮于周宅,并摄影,各赋一诗。”

德国侵占青岛时,吕海寰任清朝使德国大臣。如今,大清亡了,他寓居青岛,策杖游崂山,凭栏观水云。他在十老会上作的诗,颇具代表性:“堂开绿野竹松清,异地相逢车盖倾。石上三生如伯约,樽前十友尽知名。梦回北阙思蓂荚,酒尽南山酌菊英。愧我癫顽随九老,朝颐共结岁寒盟。十人七百有余岁,南北东西俨弟昆。身阅五朝同矍铄,宦游卅载绝攀援。乱离敢效香山社,娱老聊开北海尊。只是圣明惭未报,优游林下总天恩。”诗中传递出浓厚的遗老之气。

十老会的宴饮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汹涌。

虽然是周馥宅院的聚会,在青岛的德国总督颇关注。日本派出的间谍,在青岛四处活动,像猎犬一样,捕捉这些人物的行动。而袁世凯也派出杨度来青岛,关注在青遗老遗少,杨度为袁世凯通风报信。

南来北往的青岛过客,身影也定格在酒楼。1926年,诗人、书法家郑孝胥路过青岛,就曾在聚福楼大宴同僚。郑孝胥心血来潮,为聚福楼写了一副对联:“驱车试过即墨路,觅醉须登聚福楼。”聚福楼老板吴滋玉欣喜如狂,讲对联挂在饭店,吸引无数食客。1932,郑孝胥沦为令人不齿的汉奸,这是后话。

聚福楼是著名的鲁菜馆,与春和楼、三盛楼并称为岛城“三大楼”。该楼创建于1924年,山东福山吴滋玉、高学曾(名厨)租用清末遗老王垿在即墨路12号的楼房,开办了“聚福楼”(王垿题匾额),寓意为“聚大福大贵于此楼”。1943年,又在青岛商业中心台东西二路30号开设“聚福楼”,与失火后重新开张的即墨路聚福楼,形成一东一西的格局。

聚福楼聘请的厨师来自烹饪之乡福山县的高手,菜肴选料考究,厨师刀工精湛,以烹制鱼翅、海参、燕窝等见长,还有红烧加吉鱼、椒油菠菜、奶汤菜花、西施舌等胶东风味菜肴,色香味俱全,格外诱人。聚福楼厨师的秘笈是善用特制的高汤,在整桌酒席上一般只用高汤而少用其它调味品。这在岛城餐饮界,别具一格,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