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翰官场那些事儿:仰空号天天不知 吏食瓜饱看蝗飞

2020-05-10 20:45 半岛网阅读 (58449) 扫描到手机

半岛记者 张文艳

终于,能够得偿所愿,然而,却事与愿违。

一年后,安徽歙县迎来了新的县丞,高凤翰还开启了宦海浮沉的坎坷生涯。高凤翰无疑是想做个好官的,他的清正廉明为他带来了声誉,也让他遭到了诬陷。

松籁阁雪中对镜图

高凤翰心地善良,心思细腻,甚至为金鱼修坟墓,恐怕,这也是他后来成为胸怀博大的艺术家的重要原因。他还特别关心百姓疾苦,早在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秋七月胶州大水,平地深丈余,城垣崩圮,淹没庐舍无数”(《胶州志》)。高凤翰义不容辞参加抗洪,并奋力为乡亲申请赈灾银粮。然而,灾难之后,百姓断炊,高凤翰家也照样忍受饥饿之苦,所以他为儿子作《寒林归鸦图卷》(收藏于青岛市博物馆)。来到安徽,他同样爱民如子,却因此得罪了一些人,到任第二年就有人诬告他在一宗命案中受贿5000金。很快案情得以澄清,他还代理过休宁、绩溪县令。之后,又代任仪征县丞兼委管“泰州坝监掣”,掌管盐务。

高凤翰的很多故事和传说便来源于这个阶段。泰州蝗灾,贪官污吏暴政虐民,高凤翰冒着生命危险写下《捕蝗谣》:“蝗起蝗起,四乡报不已,问蝗多少?报蝗人摇手,遮莫论顷不论亩。官来捕蝗,什么赏格,一枝板打两条腿,刀笔吏滑来吊诡,刀笔杀人,不能杀蝗,官去诈食官来藏。蝗食苗,吏食瓜,蝗口有剩苗,吏口无遗渣。儿女哭,抱蔓归,仰空号天天不知,吏食瓜饱看蝗飞。”

素袜凌波图

对盐务高凤翰是有感情的,因为祖父高志清就是一名盐农,他深知盐民的艰辛:“卤淹赤脚红鳞斑,灶下蓬头炊湿烟。饥肠霍霍日向午,尚待城中换米钱。得盐尽入豪贾手,终年空作牛马走。人生百役各辛勤,观此一笑真何有。”

于是,他开始整饬盐务,减轻盐民受到的盘剥之苦。

关于高凤翰爱民,还曾经流传过一个关于乞丐与瓢的故事:有一天他外出时,遇到一个失明的乞丐,手里捧着一个瓢向路人讨饭。高凤翰看到对方可怜,便把他领回家中,好好款待一顿。乞丐吃完饭后,高凤翰就将饭瓢洗刷干净,并在上面刻了一句话:“黑地昏天,前路茫茫,著脚难奔天涯,叫不出一碗王孙饭。”由于刻字语句风雅,刀法劲秀,失明乞丐捧着这个讨饭瓢,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争相请他吃饭,只求能欣赏一番高凤翰的大作。此后,这个乞丐到哪都能得到善待温饱。乞丐去世时,好心人把这个瓢卖掉,安葬他。

《歙县县志》曾为高风翰立传:“善绘画,有政声”,这是当地唯一被立传的县丞。

高凤翰的官场生涯经历了两重天,一方面他的上司们包括两江总督尹继善、抚军元章、徐本、王纮、高其倬、两淮盐运史卢见曾等,都看中他的才能,准备提拔他,然而赏识他的人却总是匆匆被调离,怀才不遇的高凤翰只能一直在原职上恪守职责。对高凤翰最为看中的,当属卢见曾,他多次举荐高凤翰,然而,这却让高凤翰受到牵连,身陷囹圄。

陶琴图

“乾隆六次下江南,需要一些大量资金修建景观接待,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造成国库亏空。于是有人弹劾卢见曾,乾隆又不能说是我的责任,只能将责任推到卢见曾身上,而高凤翰深得卢见曾的信任,也受到了牵连,所以曾两次入狱”,胶州市博物馆馆长、高凤翰博物馆馆长王磊先生说。在审讯时,他慷慨陈词,抗辩不屈,四五十天后冤案终获大白。然而,烦乱的诉讼生涯,恶劣的监狱环境,使得高凤翰原有的风痹病加速恶化,他的右手完全病废,那一年他55岁。

“高凤翰是一位在诗、书、画、印、制砚、铭砚等方面卓有成就的艺术大师和旷世奇才”,李再孝先生称,高凤翰的诗朴实无华,让人赏之质坚、色净、音纯,是难能可贵的艺术所在,而他的《苦灶行》《捕蝗谣》《屠户行》,更是揭露显示黑暗,在黑夜中呐喊,是为兼具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诗人。而他的书法,早年从颜体入手,俊逸潇洒,属馆阁体范畴,晚年用左手,融行书、隶书于一炉,倔强峻增,圆劲飞动,独居特色,所以,他的左手书画后人更喜欢珍藏。在画风上,早年他工细秀劲雅淡,左手则多写意,笔力豪健,“右手传统严谨,左手妙造自然”。

他的篆刻也为世人所重,一生制印数千方,其精品编入《南阜山人印萃》。他截砚制砚成癖,家里珍藏千余方,大都刻有砚铭,砚铭融诗文、书法和篆刻于一体,艺术价值很高,他还收砚铭拓片165方,编成《砚史》四册,分黑色本和彩色本,原本失佚,有道光年间王相、王子若、刘焦载攀本传世。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等都对高凤翰的艺术成就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启功更以“胶西金铁”四个字,彰显了高凤翰的傲骨和不羁的个性。

高凤翰纪念馆外景

在与王馆长聊天时,才得知,高凤翰给予后人的财富不仅仅是他的作品,还有一个著名的遗址:三里河遗址。

王馆长给半岛记者提供了一张高凤翰的绘画图:《博古图》。图上有一个陶鬶,陶鬶中插着莲花和莲蓬,并配有一首诗:“介子城边老瓦窑,田夫掘起说前朝。老翁拾来插瓶供,得结莲房碗大饶。”“山东大学发现三里河遗址,就是因为这幅图中的陶鬶提供的线索”。

原来乾隆十年,高凤翰闲来无事,就到城外随便转了转。恰好,一位耕地的农夫挖出一个看起来造型很奇特的陶罐。高凤翰敏感地意识可能是介子城下的先民留下的遗物,于是便讨来陶罐,并作画写诗记下了此事,他前后画过两幅画,一幅是《吸古得深味图》,一幅是《博古图》,都写上了诗和题跋。

1960年,山东大学历史系教授刘敦愿发现看到高凤翰的画,意识到可能“藏宝图”,画中应该是陶鬶。于是,两年后,考古者们在三里河遗址找到了一个史前的灰坑和陶片、石器等。1974年,当地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考古发掘,七千多件文物出土,沉寂了数千年的大汶口文化和龙山文化遗址终于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