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善意隐瞒，还是坦诚交流？女儿备战高考时，我得了恶性肿瘤……

半岛全媒体记者 谷朝明

女儿高二时，妈妈查出恶性肿瘤。作为母亲，她的第一想法是：“还能陪孩子高考吗？我能看到她上大学吗？”女儿性格内向，心思却细腻敏锐，用“善意的谎言”隐瞒病情恐怕行不通。和丈夫商量后，她决定将实情告诉女儿。

两人目光对视，一切看似平静，女儿叫了一声“妈妈”，回到书桌前一坐近两个小时；女儿的成绩从班级前十“哗哗下降”到班级后五名，考前摸底480分。

妈妈确诊那天是2022年农历正月初二，背负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至今400多个日日夜夜已然掠过。本期“听·见”要讲述的，不只是一个“家有高考生”的故事，还和亲情有关，和人生有关……

犹豫再三，我决定向女儿坦白

我是一个高考生的母亲，女儿在即墨一所重点高中就读。去年，我得了一场病——癌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一段时间，我脑子里全是医生跟我说的什么“五年生存率”一类的话，我接受不了，每天心情很压抑，其实，我最怕影响到孩子。

我的病是2021年发现的，当时乳房上有个肿块没太在意。到了2022年正月初二，孩子的父亲在齐鲁医院给我挂了号，他骗我说做个全身整体检查。当时结果一出来，医生就得出定论：恶性肿瘤。当时，我的第一想法就是：我能陪孩子高考吗？还能看到孩子上大学吗？感觉我已经被判了“死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没有任何希望。

我女儿很听话，平时话不多，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想法，总是将事情憋在心里。2022年，她正读高二，学习成绩在班级里稳居前10，排在六七名的位置，有个学科可以考到班里第一。老师说过，她如果能稳定学习，考上重点一本的可能性很高。

我家离学校很近，所以孩子是走读。我的病要做手术，之后还要不定期化疗。如果隐瞒病情，孩子会不会自己察觉？如果告诉孩子真实的病情，会不会影响孩子学习？毕竟第二年就要高考了，每一天对她都很关键。在“善意的谎言”和如实说出病情之间，我和她爸犹豫再三。

别看孩子平时话不多，但是心思挺细腻的。最后，我和她爸商量后决定告诉她真相，毕竟她已经是个十七八的高中生了，应该能承受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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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长大，女儿亲手给我洗头

我永远忘不了，当孩子知道我的病情后，她看向我的眼神。

她听我说完后没有哭，看着很平静，但眼神中有我形容不出的情绪，我没有完全读懂，但我能感觉到她复杂的心情。她叫了一声“妈妈”，就回到自己书桌前继续做作业。我和她爸是晚上10点告诉她这件事的，一直到晚上11点半多了，我偷偷地从门缝看，她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那，看不到表情，只是发呆。

谁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我好想一直守护她，可现实可能吗？我看病、住院、手术都没让孩子跟着，只是告诉她“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妈妈手术后就会没事了……”

住院期间，我们给孩子找了个托管机构，可以住宿和照顾孩子学习。孩子晚上就找托管阿姨借来电话，非要给我打电话，非要和我视频。手术完后，我很憔悴，不想让孩子看到我最脆弱的一面。她爸爸就谎称：“你妈睡觉了，你安心学习就行，有爸在照顾你妈，你放心。”

这样一直拖到我出院那天，孩子迫不及待地又借来电话，恳求她爸爸，晚上一定要回家见我。我那时候身上还插着引流管，想都藏起来，但是怎么藏也藏不住，最后还是被她看到了。

出院那天是星期六，女儿说：“妈妈，我给你洗个头，给你洗洗澡吧。”我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女儿很乖，以前洗完澡都是我给她吹发，有时还和她爸撒娇，让爸爸帮着吹干头发，现在她反过来关心我，要给我洗头，我就感觉孩子真长大了。

其实我当时刚洗完澡，她给我洗头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努力地活着，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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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无险，我和女儿熬过高考

“我不知道妈妈能陪我多久，我还能陪妈妈多久，我只能努力地学习，不能胡思乱想……”女儿有写日记的习惯，有一次，我无意间看到她日记本里写着上面这段话。

我知道，女儿很努力，但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关于我生病的这个心结，她一直没打开。其实，自从知道我身体不好以后，她一直就学不进去。一开始我真没察觉到，到高二期末成绩出来后，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老师给我打电话，问“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孩子成绩下降好历害”，她这一届总共1200人，她的成绩能在1000名往后，在班里也从以前稳居前10名，成了最后几名。可以说，以当时的成绩，上大学的可能性基本不大。

女儿是个努力的好孩子，之前一直很稳定。当知道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后，我心里很着急，觉得自己耽误了孩子学习。班主任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后，也主动和孩子谈心，激励她，“你底子好，尽量不分心，成绩仍有可能考上本科，甚至一本也有可能。”今年摸底考试时，孩子考了480分，成绩在班里属于中等水平。

我清楚，一个人打开心结是很难的，假如高考时再产生压力怎么办？今年5月份时，我真是焦虑到了极点，好在一个突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位高考报考指导老师。当天咨询时，孩子的状态并不好，指导老师和她单独谈了半个多小时，孩子从办公室出来那一刻，我都不敢相信了：进去的时候是阴着脸，出来的时候有说有笑，很阳光很灿烂。我从心里可高兴了。回去的路上，孩子跟我说了一路。

高考那几天，孩子忽然发起了高烧，我觉得这可能是各种压力汇集在一起的外在表现。总算有惊无险地陪她熬过了那几天，孩子也觉得发挥并没有太差。但根据预估情况来看，孩子分数并不高，选哪个大学，选啥专业都得废很多脑子。高考是人生大事，填志愿也至关重要，和她爸商量了一下，决定报志愿的时候还是找高考报考指导师帮着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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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采访的时间是上午，和煦的阳光洒在窗前的茉莉花上，屋里便多了些淡淡花香。

在这个家庭中，父母都是普通工薪族，生病和手术改变了一切。当得知自己得的是恶性肿瘤，母亲担心更多的是“能不能看到女儿高考”；女儿深藏内心的，则是担心妈妈和自我提醒：“我只能努力地学习，不能胡思乱想……”

6月25日下午，孩子的成绩出来了——483分，比一摸成绩高了3分。“如果那几天不发烧，我相信孩子成绩会更好。”孩子妈妈说。当天，高考报考指导老师也给出了意见：孩子上一本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上本科没问题，这几天就会帮着孩子选择好适合她的专业和志愿。

分数不能决定一切，但分数背后是母女二人围绕“挽回和拯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高考是节点，不是结点，愿她们温柔且坚定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