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好人丨买救生圈，竖警示牌！青岛农家女自掏腰包，为100余水库筑起无声防线

文/图 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王永端

深秋，当村民抽水浇地播种小麦时，“刘二姐”获知水库边放置的救生圈没了，她和外甥女赶忙驾车赶往了7公里外的北台水库，重新安装了新的救生圈。

实际上，“刘二姐”真名刘里彦。生在平度、长在平度的她在兄妹间排行老二，外人常喊她“刘二姐”，长此以往她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住在山里的“二姐”刘里彦获知一起落水事件后，面对农场周边的一座座小水库、一个个大水坑，她决定以一己之力“托举生命”。2021年夏天开始，将制作的救生圈、警示牌和购买的210个救生圈安置在了100多个水库、水塘和水坑边，为生命安全筑起无声防线。

丁莹（左）和刘里彦在安装救生圈的路上。

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刘二姐”获知水库边救生圈“飞”了的消息，来自接到的一个陌生电话。

“10月中旬，一个电话打给我，说北台水库边上我原来放置的一个救生圈没了。”在三面环山的平度市东阁街道正涧村一处农家院子里，46岁的“刘二姐”告诉半岛全媒体记者。

“刘二姐”真名刘里彦。在兄妹间她排行老二，外人喊她“刘二姐”。

深秋的暖阳撒在大地上，当眼下正值村民收获了玉米抽水耕种小麦时，刘里彦觉得“救生圈没了，应该补上一个”。

“毕竟很多农民这个季节在水库边抽水浇地。”她在电话里对外甥女丁莹说，“只要有人在水库边，就会存在落水风险。”

两人收拾好，准备出发。

年仅23岁的丁莹心领神会，赶忙驾驶着她的小型电动汽车匆匆赶到了姨妈的住处。对于姨妈的住处，丁莹再熟悉不过了。到姨妈家后，丁莹就跑到了小仓库里拿出了一个救生圈，同时她还拿来了安装救生圈的一个支架、螺丝和电动冲击钻。

“开你的老爷车（老式吉普车），还是开我的电车？”丁莹站在院子里询问姨妈刘里彦。

“今天你当司机吧。”刘里彦回应。

就这样，瘦小的丁莹将救生圈、支架、绳索、冲击钻等物放到了后备厢里，两人驾车向北台水库驶去。

丁莹的小电车爬山坡。

丁莹的小电车（右）行驶在农村土路上。

北台水库被周边农田包围着，尽管规模小，但最深水位达7米。今年7月上旬的烈日中，刘里彦和外甥女曾一起来到这里，在水库边上竖起了两根焊接的钢管，并将钢管上安装了支架，一个救生圈和救生绳被两人放在了架子上。回来，两人路过这个水库时，还发现救生圈挂在那里。直到3个月之后她接到这个电话时，才知道救生圈没了。

水库离刘里彦住处7公里，丁莹驾驶着她的小电车在崎岖的土路上向水库行驶。狭窄的土路对面驶来了一辆农用拖拉机，丁莹不得不倒车为拖拉机让路。山路崎岖坡度大，电车动力不足，刘里彦只好下车行走。

安装救生圈的途中。

水库边上，几个农民正用水泵抽水浇地。此时的刘里彦发现，早前放置的救生圈、救生绳不但没有了，连她埋在土里的铁架子也没了。面对这些，刘里彦没有过多惊讶。她环顾着水库的四周，看着抽水浇地的农民，又看了看水利部门竖在水库边“水位7米”的警示牌后，对丁莹说：“之前的铁架子没了，这次将救生圈放到警示牌旁边吧。”

丁莹打开后备厢，将冲击钻和螺丝钉递给了姨妈，她琢磨了半天位置，并将支架按在了铁架子上。此时，用牙齿咬着螺丝钉的刘里彦拿起了冲击钻开始在架子上钻孔。

刘里彦手持救生圈寻找合适的安装位置。

“哪年没有落水的孩子”

丁莹使劲用手压着支架，刘里彦左手按着支架一侧，胸膛抵着冲击钻启动了开关，钻头与钢铁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铁架子还很结实。”刘里彦暂停了下来，对身边的丁莹说。

“钻不动就换个位置？”丁莹回应。

两人配合钻孔。

“换个位置也得在架子上下手，还是在这个位置继续钻吧。”刘里彦说着，在第一次钻孔的位置继续用力，钻头发出了更刺耳的声响。5分钟过去了，钻头冲破了厚厚的铁板留下了一个孔。此时的刘里彦舒了口气，将咬着的螺丝钉先放在了冲击钻头上，之后打进了孔内。

随后，两人用同样的办法在铁架上钻了第二个孔，将第二个螺丝钉打进孔内。当支架稳稳固定在铁架上时，丁莹将连接着救生绳的救生圈挂在了支架上，并和姨妈一道，使劲将救生圈绑在了支架上。

一番操作下来，两人忙活了20分钟。刘里彦站在水库边，看着捆绑着的救生圈和水库随风荡漾的波浪，她用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耷拉在眼前的头发。

两人配合钻孔。

“但愿这个救生圈别再丢失。”她对身边的记者和丁莹说。

此时，抽水浇地的一农民见水库边上突然多了一个救生圈，赶上前来看新鲜。

“救命用的 珍爱生命 刘二姐”，这位农民边读着救生圈上的字，边好奇地询问，“你是刘二姐？这里救生圈是你安装的？”

“是的，我就是刘二姐。”刘里彦笑着回应，“自己安装的。”

两人配合钻孔。

农民眼里满是惊讶，之后继续追问：“自己花钱安装的？”

“是。放个救生圈，关键时刻能用上。”刘里彦说，“水边有个救生圈还能给大家提个醒，生命可贵，别轻易下水。”

“这事做得好，做得好。”这名农民说，“哪年没有落水的孩子！”

两人配合安装救生圈。

正午时分，刘里彦开始收拾她的工具，和外甥女驾车再穿过崎岖的山路和土路，返回住处。

包括当天重新安装的这个救生圈在内，这是刘里彦2年里在平度区域的水库、水塘、矿坑、河道深水旁等潜在的风险水域安装的第210个救生圈。

警示牌竖起来

两年里在水库等危险水域旁安装210个救生圈，不是刘里彦一时之勇，更不是头脑发热。

“2021年，在我农场不远处发生的那起落水事件，让我很揪心。”刘里彦说，那年夏天，一名在水库边洗衣服的农家妇女不慎滑进了水里无能自救。水中的妇女边挣扎边呼喊边下沉，此时一名收割小麦的村民听到呼喊，从麦田里跑出来，看到了水库中拼命挣扎的妇女后，慌忙将农用三轮车上绑秸秆的一条长绳子扔向了这名妇女。危难之际，这名妇女抓着这根绳子的一头，村民拽着另一头才脱离风险。

两人一起捆绑救生圈。

“水库离我住的地方不足1公里。”刘里彦说，“我听说后，还专门跑到水库边去看，水湛蓝湛蓝的，看上去很平静，可实际上平静水面下暗藏玄机。”

发生在身边的妇女落水事件让她心惊之时，当年初夏，某地一些孩子落水遇难的消息，让刘里彦陷入了沉思。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每个水库边上有一两个救生圈，危难时刻可能就会救人一命。”刘里彦说，“可山里的小型水库，哪里有人放救生圈？”

“不行，我就在我旁边的小水库里，放上一个。”刘里彦对家人说。

右侧是刘里彦手工制作的第一个救生圈。

尽管刘里彦脑子里生出放置救生圈的心思，但她并没有这一技术活的操作经验，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买救生圈。在农场种田的刘里彦于是截取了一段硬水管，并将这个硬水管做了一个圆圈，硬水管的外层包装了厚厚保温泡沫，之后又在泡沫上用白、红和黑漆进行了涂抹。当油漆晒干，她将这个救生圈放在大水缸里试验起来。

“按都按不到水里去，浮力很强，效果还不错。”刘里彦说，“看着自己制作的这个救生圈，胸中有了满满的成就感。”

如此，她带着锤子、铁架子和这个救生圈，前往农场西侧百米远的一个小水库边，将铁架子竖起来，挂上了救生圈。

农场居住10多年的刘里彦发现，农场周边的10多个水库、水塘和矿坑都在山村、山沟或山下。一年四季，农民种田、洗衣、放羊都会用到这些水。在她看来，这些有水的地方往往暗藏风险。于是，在她做了第一个救生圈之后，开始找人制作了一些警示牌，警示牌上喷上“水急水深 请勿靠近”的警示语。她一个人开着那辆绿色老吉普车穿行在崇山峻岭间的水库边，挖坑竖警示牌。

救生圈托举生命

刘里彦尽管也扛过锄头，但当她真正扬起铁锹挖坑竖警示牌时，感受到了力不从心。不过，这事让刚大学毕业做电商的外甥女丁莹知道了。

“我觉得好玩，有一次跟着姨妈一起去水库边看她竖警示牌。”丁莹说，姨妈一个人挖坑很吃力，当时她就说以后再去竖警示牌，她可以当个帮手。从此，她有空就跟着姨妈去水库边。

2021年和2022年夏天，两人将20多个警示牌竖在了10多个小型水库边。

时常行走在山间和水库边的两人发现，山里的这些水库或矿坑通常处在人烟稀少的偏僻角落，人一旦落水，风险系数更高。

“哪怕发现有人落水，也没有人敢下水施救。”刘里彦说，“最直接、最有效、救人风险最低的办法，就是向遇险人身旁扔救生圈。”

刘里彦水库边演示如何利用救生圈。

今年初夏，当多地传来一起起孩子落水甚至遇难的不幸消息时，刘里彦觉得，警示牌只起到了警示作用，“最危难时刻能托举他人生命的是救生圈”。她盘算着，要在自家农场周边的水库边上全都放上救生圈。此时的她也发现，2021年她放置的那个制作的救生圈已经风化了。

“这也证明手工制作的救生圈容易风化，也不耐用。”她说。

于是，她从正涧村来到了平度市区，开始购买救生圈。实际上市场上的救生圈五花八门，有五六十元一套的，也有百元一套的，最好的救生圈150元一套。刘里彦看来，既然将救生圈安装在水库边，就应该购买耐用的、效果好的。于是，她最终购买了连同15米救生绳在一起每套150元的救生圈。

当满满一车救生圈被运到农场的仓库时，丁莹笑了。

“想不到小姨真将放救生圈这事当成自己的正事了。”丁莹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不能不认真，毕竟她一个人完不成这个庞大的体力‘工程’。”

购买回救生圈后，比安装更“难”的是，如何将这些救生圈永久或长期留在现场，尽量不被他人拿走或破坏。刘里彦觉得，应该在救生圈上喷一些警示语。于是她又找专业人士雕刻了“救命用的 珍爱生命 不要拿走 刘二姐”的模具，并将这些字喷在了救生圈上。

今年6月份，两人开始在他们周边的一些水库、泥塘、储水的矿坑安装。

二人在一个废弃矿坑边安装救生圈时，一村民见状放下手中的活上前边帮忙边说，他们面前这个矿坑深达四五十米，每次在矿坑边站着都令人担忧，安上救生圈，让人放心多了。

刘里彦演示如何利用救生圈。

210个救生圈落地

“通常情况下，大一些的水库会安装两个救生圈，小一些的安装一个。”刘里彦说，当东阁街道十多个水库、水塘的边上全部安装上了救生圈后，他们开始前往平度大泽山等地安装。

大泽山除了在平地或山坳有水库、水塘外，有些水库、水塘在海拔数百米的山顶或山腰上。为了不落下一个水库，两人往往将车停在山下，之后再背着工具和救生圈爬山。夏天草丛蚊子多、虫子多，林木深处甚至有蛇，有时在水库边安装一两套救生圈，两人的胳膊、手、脖子甚至脸上，早就被蚊子叮了包。为防止蚊子叮咬，两人再出门，干脆带上驱蚊花露水和风油精。

“水库边找到合适的位置钻孔前，就在旁边喷上一些驱蚊花露水。”刘里彦说，“若是身上被蚊子叮咬了，就抹上一些风油精。”

随着安装经验和溺水常识的积累，刘里彦发现溺水风险不光发生在水库、水塘、矿坑，河道甚至一些高速路桥下的深水坑中也会发生。此时，她又将目标放在了这些被人忽视的大水坑旁边。

从6月到10月的近5个月时间里，两人足迹遍及东阁街道、大泽山镇、旧店镇、李园街道、白沙河街道和店子镇的双庙水库、巧女张水库、公沙水库、老龙湾水库等100多个水库、水塘、矿坑和深水区，210个救生圈连同救生绳被放置在了这里。

类似这样的救生圈，刘里彦已经安装了210个。

两人善举引起一些团体关注。当地一救援队看到刘里彦自费安装救生圈后，也在两个大型水库边上自费安装了4个救生圈。

两人善举也引来百姓善意。刘里彦和外甥女在大泽山镇安装救生圈时，村民见她们来到自家门口安救生圈，赶忙回家摘来了葡萄放进她们车里，还邀请她们“常来家里吃葡萄”。

“在旧店镇，村民见我们安装救生圈到了中午，拉着我们回家吃饭。”刘里彦说，“村民的这些善行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支持与肯定，无形中催促我们‘往前走，不回头’。”

今夏，平度一老人在山上放羊用库水饮羊时，不慎落水。危难时刻，一干农活的村民看到在水中挣扎的老人，赶忙将旁边的救生圈奋力扔向老人，老人抓着救生圈被村民拽上岸得救。

“往前走，不回头。”刘里彦边重复边说，210个救生圈只安装了100多个水库塘坝，这还不足平度一半，计划未来2年，让平度更多水库塘坝安上她的救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