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与巴金的友谊

2021-01-05 21:49 大众报业·半岛新闻阅读 (61266) 扫描到手机

半岛全媒体记者  张文艳

1932年暑假,沈从文在到苏州拜访张家之前,他先去了上海,还在上海认识了巴金,沈从文约巴金到青岛玩,9月初,巴金到青岛住了一个星期,沈从文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巴金住,以便巴金安静地写小说。

而对于这段往事,巴金也在《怀念从文》一文中曾有过如下的回忆:“在青岛,他把他那间房子让给我,我可以安静地写文章、写信,也可以毫无拘束地在樱花林中散步。他有空就来找我,我们有话就交谈,无话便沉默。他告诉我他第一次在大学讲课,红着脸,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好在黑板上写了‘请等五分钟’5个字。”

不过,鲁海看到巴金的回忆文章时,还没有提到是去找沈从文,“文章中巴金说1932年上海热得不得了,便到了青岛一座山上,住在一个朋友的宿舍里。”鲁海很好奇,给巴金写了一封信,询问山是什么山,是哪位朋友。巴金简短回信称住在八关山,朋友是沈从文,后来巴金家属详细回复称:“巴金先生于一九三二年九月到过青岛,住在沈从文先生的宿舍里,大约一星期。曾在那里写过小说《砂丁》的序和短篇小说《爱》,都交给沈先生发表在名叫《新月》的刊物上”。随后,鲁海给沈从文写信,1981年,沈从文回了一封很长的信。在信中,他向鲁海打听青岛的情况,表示如果条件方便,将于秋天后到青岛修改《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以便于翻译成英、法等文字出版。由于种种限制,沈从文想来青岛修改大著的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沈从文回信全文:

(此信积压在信堆中,整二月过,至今才发现,对不起!从文 十一月廿六)

鲁海先生:

谢谢盛意赐信,迟迟不能复,十分过意不去。望能原谅。

我是一九三一初夏到青岛大学的,三三年春夏之际离开学校,返回北京,算来如今整整五十年,住处似名“福山路三号”,正当路口出门直下即是公园,那个教师宿舍,并不怎么大,可能只容十二人。

我到时是刚粉刷过,楼前花园花木还未栽好,到处是瓦砾,只人行道两旁有三四丛珍珠梅,剪出蘑菇形树顶,开放一缕缕细碎白花,增加了院中清净风光。(三五年良友公司印行的《记丁玲》一书,封面上有个半身像,便是那年夏天在宿舍门口叶公超先生为我照的)

“窄而霉斋”名称实寻约十年(廿三年),到北京沙滩附近银闸胡同一个小公寓住在一个搁煤房时取的。曾于“新文学史料”第三期忆陈翔鹤一文中,较详细提起过。解放后我曾三次到过青岛,两次为公家让我去休息,一是出版提案,二是政协。一次是自费,三是六零年(应为六一年)住中山路口招待所。

在青岛那两年中,正是我一生工作能力最旺盛、文字也比较成熟时期,《自传》《月下小景》及其他许多短篇,多完本于这两年中。返京以后着手的如《边城》……也多酝酿于青岛。

我曾先后上过六次崂山,有一回且和杨今甫校长及闻一多、梁实秋、赵太侔诸先生去崂山住了六天,以棋盘石、白云洞两地留下印象特别深刻,两次上白云洞都是由海边从水口小路一直爬上,还两次去“三步紧”,临海峭壁上看海,崖下海鸟飞翔景象,至今记忆尤新。从松树丛中翻过崖石种种如在眼前。(解放后某一次去青岛又复坐船去过上、下清宫一次)。

住青岛时,熟人中,巴金、卞之琳两位,曾短暂来住过。影响我看新书报的印刷工人赵圭舞先生,也来住了半月,才为买长沙票送上车。时老朋友陈翔鹤先生,正在公园前边铁路中学(应为市立中学)教书,生活十分苦闷,经常陪他在公园,去我住处不多远,靠近住处一个荷塘中央木亭子里谈天。每每谈到午夜,公园极端清净,正值落月下沉海中时,月光如个大车轮,呈现鸭蛋红色,使人十分恐怖。陈不敢独自返校,我即经常伴送他到校门口,才通过公园返回宿舍。因为我从乡下来到大都市,什么都见过,从不感到畏惧,大白天无事时,青岛海边山上,我经常各处走去,均留下极好印象。

大约因为先天性心脏供血不良,一到海边就觉得身心舒适,每天似只睡三小时,精神特别旺健。所以解放后,另外两个夏季,均到大连度夏。住处虽极好,总觉得不如青岛。

今年本有机会重来看看,只因为听人说游人过多,饮水供应也不怎么方便,所以不来。

你们图书馆藏书情况不知如何?如《图书本集》《玉海》《九通》《太平御览》 《左典集》《大明会典》《三才图会》……是否具备?博物馆是否还开放?因为如工具书还多,附近又有招待所,入冬供应又还好,我可能还有机会来借图书馆方便一月到四十天左右。有本较大的书待修改,初步估计青岛或许还清净。青岛文联不知由谁负责?敬复奕安好。

沈从文 九月廿八

(因原文为沈从文先生手写草书,可能个别字眼有出入,感谢高曙光老师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