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安保和他的649名患者资料卡。
从上世纪70年代到现在每一年的文件夹都做好目录并摆放在文件柜里。
文/图 半岛记者 李晓哲
董安保是即墨市皮肤病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他的一生都跟麻风病的治疗分不开,现在他是即墨市最后一位麻风病医生。与麻风病战斗43年,他接触过649名麻风病人,这种传染病的患者备受社会歧视,而他从麻风村的驻点治疗到上门送药治疗,总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工作。为了取得患者信任,他不用手套给患者换药手术,很多患者的第二次生命都是他给的。退休三年他仍然关注着现在的两位麻风病患者,因为如果他彻底放手,这些患者就没依靠了。
■经历
43年治过649名麻风病人 一个人的人生可以用什么来丈量?董安保的人生应该是在649张摞在一起的卡片里。在即墨市皮肤病医院的二楼,董安保每天在这里坐诊,而他背后的文件柜里,从上世纪70年代到现在每一年的文件夹一一摆好,并且每个文件夹都有目录。而在这些文件旁边有厚厚的一摞卡片,每一张都有编号,从1一直到649,纸张也呈现渐变的黄色。这些卡片上,记录着他从1973年开始到现在43年间接触的每一位麻风病人的信息。
以前的麻风病被称为“保密病”,曾经是人们闻之色变的病种。麻风病是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接触性传染病,如果治疗不及时,会导致患者容貌毁损和肢体畸残甚至死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没有有效医疗条件的那段时间,人们普遍恐惧和歧视麻风病,通常将麻风病人集中治疗,在深山野林里面建村,这种村子,就叫做麻风村。董安保从莱阳卫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即墨市皮防站。
在即墨市店集镇有一个专门的麻风村叫青山麻风村,当时的麻风病人都住到了这个位于山上的特殊村子里,而医生们则在山下的房子里住下,每天到山上给患者治疗、换药。董安保说,“我第一次到这里也害怕,之前都不知道是来治麻风病的,第一次接触病人穿了好几层防护服。”
那时候防治麻风病的工作很艰苦,加上董安保在内的5名医生在山下值守,他算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当时吃住在山下,喝的是东河水,点的是煤油灯,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二里路,生活有多不方便,现在的人们根本无法想象。
■奉献
曾连续三年仅休过三天 随着医疗技术的进步,国家对麻风病患者不再隔离防治,而是采取在家治疗、免费治疗的政策,由医生定期下乡为患者送药治疗。再加上病人不断康复回家观察,董安保的“活动”半径变得越来越大。
为了到各个乡镇给患者送药,董安保总是骑着一辆大金鹿自行车全市奔波,由于路途远,他的自行车往往前面挂着药箱,后边载着铺盖,走到哪个镇就在哪个镇过夜,第二天才能返回来。有一次他骑自行车去给病人送药,突然下起了大雨加冰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只能冒着冰雹往前走。结果头上被砸了两个包,鞋帮也掉了,他就把鞋挂在车把上,赤脚扛着自行车往前走,结果又踩了一脚蒺藜,他抹掉了走几步,又踩了一脚,再抹掉……就这样,他还是按时把药送到了病人的手中。
董安保的时间基本上都给了病人,有时连着三年他只在家过年休过三天,其他时间都在给病人看病、送药。“刚开始我也想过放弃,但我要不干了这些麻风病人就真没指望了。”麻风病防治本来受到的歧视就多,加上工作强度大、技术难度高,能够胜任且愿意承担的人越来越少,董安保成为了即墨市最后坚持对抗麻风病的“战士”。最让他难受的是,很多患者和家属都怕麻风病史泄露,他去送药都要躲着他们村里人的视线,有时候甚至被患者或家属赶出门。
有一位患者姓刘,由于治疗不及时,双脚畸形,右脚心溃烂化脓,当时患者都准备好了农药准备轻生,董安保正好碰上及时拦下了他,还给他提供了及时的治疗。麻风病患者的痛苦不仅是肉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当这位患者哭着喊着感谢他,说“下辈子要给董安保当牛做马”时,他知道他的工作对于这些患者的意义是多么重要。
■信念
给患者换药不戴手套 这些艰苦,在董安保看来,都是可以克服的,最让他难受的莫过于家人与朋友的不理解。以前跟他很好的朋友,听说他干麻风病防治工作,就慢慢地不跟他接触了。董安保的妻子说:“有些亲戚朋友,知道他干这个工作后,大家也不愿意和我们家来往了,那些年,我们家过年也很少有人上门。为此我没少跟他闹别扭,可他一直做我的思想工作,慢慢地我只好适应和接受了。”
既然坚定了信念要干,董安保在这条路上就没有回头,一干就是43年。由于麻风病患者心理负担很重,为了拉近跟他们的距离,董安保到患者家里给他们清理伤口、换药都从来不戴手套,只有自己多加小心才能避免感染。记者问他哪次觉得是最危险的时候,他说“每一次”。
有一回,来了很多专家同行,跟董安保一起到患者的家里做普查,并且给患者换药,但那个病人伤口已经流脓了,发出阵阵恶臭,所有人都躲到了院子里,连患者的妻子孩子都不愿意接近他,但董安保还是忍住不适,为患者清理伤口、换药,“我也不适应,但是那又能怎么办,我不管他就真没人管了。”他的真心让患者感动得泪流满面。
6年前,一位来自陕西的女士向他求助,说到北京大医院花了很多钱都没有看好病。“她来了我一看就觉得她患的是麻风病,化验结果也证实了。”听说自己患了麻风病,这位患者瘫在了地上,止不住地哭,以为自己没救了。董安保就安慰她,劝她不要放弃,并给她治疗,现在这位患者已经康复了。
■坚守
“很多人都觉得我傻” 经过多年的努力,众多麻风病人在董安保这里得到治愈,他挽救的是他们的人生。目前为止即墨市的麻风病患者仅有两例,是青岛市发病率最低也是治愈率最高的。董安保为即墨市的麻风病防治工作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两例患者一位是复发的,有一位是新发现的。”而这两名麻风病患者也成了他现在的心事,三年前本该退休的他选择了继续坚持。
现在,两位患者住得离即墨市也很远,虽然单位现在派车送董安保去给患者送药,但要进到患者家还要走一段山路,但他没有放弃。
“其实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傻,我也觉得自己傻,因为当好人太难了。”在董安保的诊室里,当病人都走了以后,他跟记者吐露了心声。他说他也想退休了之后过上清闲的生活,一辈子付出在事业上自己也很累。“我这一辈子都在拉饥荒了。”他说,当年自己忙工作,父母连着在三年里患癌症去世,临终前他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为了父母治病他借了不少钱,前几年才还上,日子也因此过得很紧张。
退休以后,有一家民营医院想挖他去,开出了1万元的月薪,“你说我能不心动吗?有了这个钱就能给儿子多还点儿房贷了,日子也能过得好点儿。但是我离开这个地方很多病人就找不到我了,病人离不开我。”
中午饭点儿,由于人少,即墨市皮肤病医院按惯例会锁门,医生们也都会回家去吃中午饭。但是下午上班的点儿一到,董安保肯定会出现在这里,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泡上一茶缸的浓茶,继续为患者看病,并且继续下去……
（来源：半岛网-半岛都市报） [编辑: 李敏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