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在合唱团学习唱歌。(青岛爱益普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提供)
半岛全媒体记者 刘笑笑
每个周五上午,八大湖街道亢家庄社区服务中心二楼上,都会传出老年人的合唱声。他们是新组建不久的阳光岛合唱团,成员年龄几乎都在60岁以上。他们大都没有演唱功底,但学得认真,因为他们想早点学成后,给福利院、养老院等送去快乐和关爱。这些老人都曾因各种原因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活在痛苦和阴霾里,能够走出家门用了很长时间……
抱团取暖的同命人 “老师,这段能再练练吗,我们老唱不上去……”“老金,你瞧瞧你唱得多好啊,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来……”近日,在亢家庄社区服务中心二楼一间不大的活动室里,20多名老人每人手捧歌谱,在专业老师的指导下,一丝不苟地练习着《我爱你中国》这首歌。练歌间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时发出欢笑声。“我们都是同命人,走在一起更能抱团取暖。”63岁的蔡青(化名)跟记者聊起来,已能毫不避讳。
她还记得大家第一次聚在一起的情形,“坐在那里,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个人没忍住,一群人就跟着放声痛哭。”用蔡青的话说,失去唯一的孩子后,大家都是寻过死的人,也在痛苦中翻来覆去地“死”去,幸好在社工和志愿者的帮助下才“活”过来。
帮助这些老人走在一起抱团取暖的,是青岛爱益普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承接的市南区民政局购买的“阳光岛”独居和失独老人关爱服务项目。社工林小雨等用了1年时间,才走进了他们的家门。“对待这些老人,我们需要的是同理心,而不是同情心。”林小雨打了一个比方,“有人在枯井下面,你站在井上面看到了,觉得他太可怜了,于是放了一根绳子,让他自己爬上来,这是出于同情心；如果你通过梯子爬下去,陪陪他,建立起信任关系,然后带他上来,这是同理心。”
两年的时间,如今“阳光岛”项目中49名失独老人通过社工和志愿者搭建的梯子,都从枯井中走了上来。
曾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儿子走后,不想见人,谁也不想见,觉得人生太失败了,甚至觉得比任何人都矮一截。”老康(化名)是合唱团成员中年纪比较大的一名失独老人,他头发有些花白,但身体很硬朗。7年前,老伴生病去世,留下他和儿子相依为命。谁能想到,3年后命运再次捉弄了他——28岁的儿子突患疾病撒手而去。老康这个当过兵、性格刚毅的男人,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奋斗了一辈子,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亲戚朋友不放心,轮流去家里看着他开导他。“没用,生不如死,我当时已经准备好了自杀的药水……”老康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老康和其他失独老人一样,都不愿意出门。看到与自己孩子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击溃他们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坚强。2016年,阳光岛关爱服务项目开展后,社工在社区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敲开了这些失独老人的家门。社工和志愿者隔三差五去老康家,不用多说什么,给他收拾收拾家,陪他吃顿饭、逛逛菜市场。老康生病,他们天天往他家里跑,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们对我太关心了,不忍心一直拒绝。”在社工和志愿者的邀请下,老康终于走出家门,跟其他“同命人”走到了一起。
失去儿子后婚姻破裂 这些失独老人走出家门后,社工们绞尽脑汁,想着老人会喜欢做什么。每月都会举行一次大型活动,同时还组建了很多兴趣小组,让老人们参加。如今,蔡青每次来参加活动,都会把自己打扮得非常精神,“我就是想以最好的形象示人,给其他人带来积极的影响。”
蔡青退休前是一家企业的领导,性格要强,但她的经历也比其他人更曲折。儿子曾是蔡青的骄傲,“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一家国企,很能干。”丈夫希望孩子能回到青岛,但事业心很强的蔡青支持儿子的选择。谁知儿子28岁那年,蔡青的人生改写了。她闻讯乘飞机赶过去的时候,儿子已经走了,是睡梦中猝死的。丈夫比蔡青更脆弱,慢慢地,两人的感情也变得不堪一击,蔡青能感觉出来,丈夫对自己放手儿子出去闯充满抱怨,同时又渴望再生一个孩子。最终,蔡青与丈夫分手。
蔡青搬离了原来那个到处有儿子影子的家,想重新振作起来。她去报老年大学,参加各种活动,想忘记痛苦。但事与愿违,“无论走到哪里,老年人聚到一起总会谈论子女、孙子孙女,就像一把刀一样剜着你的心。”蔡青会经常被不知情的人询问子女的情况,她总会用“儿子出国了”来搪塞过去。这个要强一辈子的女人,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自卑感。
学会互相鼓励感受到爱 78岁的孙凤华(化名)唯一的女儿走了11年了,她已经哭得没有了眼泪。女儿走后,她一步也不敢踏进跟女儿生活过的那个家,住进了老年公寓。在老年公寓住了8年,孙凤华天天以泪洗面。她最受不了的是看见其他老人有儿女探望,感觉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人,尤其是到过年过节,对她来说就像“过关”一样难熬。
终于受不了集体生活,孙凤华搬回了家。“之前总觉得是别人在我们面前炫孩子,好像是故意刺激我们似的。后来才意识到,是我们自己心理扭曲了。”这种意识的转变,是孙凤华来到“阳光岛”以后。
由于“阳光岛”里都是同命人,这些老人有了共同语言。他们中,失去唯一孩子最长的时间是13年,最短的仅1年。见面后,他们一开始是抱在一起哭,互相倾诉。慢慢地,老人们学会了互相开导。“不能老生活在阴影里了,必须得走出来,否则也对不起这些天天陪着我们的孩子们。”在参加过许多次活动后,老人们经常互相鼓励着对方。后来,社工们会带着一些走出来的老人去敲其他失独老人的家门,发动他们做志愿者,去帮助其他人。在这个过程中,老人们感受到了自我的价值。
“在阳光岛的这两年,对我改变很大,之前总觉得我们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是世界上最不幸最痛苦的人。现在,我们感受到了来自社会的关爱。所以,我们想把这份爱传递出去,传递给比我们更需要帮助的人。”老康说。不久前,20多名失独老人们成立了合唱团,请来了专业老师教他们唱歌,他们希望能通过歌声,为别人带去快乐。
[编辑: 刘晓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