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岛
志愿者们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培训,也不需要准备太多的东西。在出发前一天,方卫强开车抵达约定地点 ,见到了熟悉的网友。
2003年6月22日,“浙玉渔1980”搭载着李南、方卫强 、王喜强等15个志愿者从浙江玉环坎门渔港出海。
出行前,保钓志愿者们已经确定了上岛后的目标——将日本右翼团体“日本青年社”在钓鱼岛上设置的灯塔拆除。因为不确定船东对于此事的反应,当时志愿者们并没有向船东挑明出海的真正目的,只以“体验海上观光”的名义包下船只。等开航后,他们才向船长摊牌。好在船长被他们的诚意打动,下定决心把船开了过去。
出海时的兴奋很快就被折磨人的海上颠簸替代。王喜强回忆,15个人里,多数人没有什么出海经验,“吐得胆汁都出来了,都是绿色的。”
在海上漂泊到次日中午,渔船被8艘日舰和4架飞机包围阻截,只好返航。2003年6月24日中午,志愿者们回到浙江玉环坎门岛。他们的出海保钓获得官方认可。人们早早候在港口,迎接这些英雄。
按照计划,“保钓行动召集的志愿者在行动结束后自行解散”,不动声色的出海保钓,以如此热闹的场面收尾,也打消了李南等人的顾虑。在后续保钓活动中,第一批出海保钓者成为主干力量。
保钓行动机构化 自2003年6月第一次出海,中国内地民间保钓行动进入“最活跃的时期”。到2004年3月,保钓志愿者们在9个月里4次出海保钓,还有两次分别是2003年10月和2004年1月。
2003年10月的出海保钓,是海峡两岸和香港民间保钓者的首次联合行动。在方卫强的印象里,由于遇到台风,这也是准备时间最长的一次。来自海峡两岸和香港的志愿者和船员一行15人,前后在厦门待了半个月。
10月7日,志愿者登上“闽龙渔F861”号,从厦门出发。当他们前行至距钓鱼岛只有3海里时,受到日本船舰夹击冲撞。对方用水炮发起攻击。
“驾驶舱的风挡玻璃被打了下来,船老大的脸也受了伤。”方卫强记得,为了自卫,志愿者们把鸡蛋、西红柿、船上用来装鱼的铁箱子、扳手都砸了过去,希望能打碎对方驾驶舱的风挡玻璃。中国台湾保钓人士黄锡麟携带的弹弓也派上用场,据说他前后共发射了50枚弹珠。与日方周旋半晌后,他们选择返航。
这一次海峡两岸和香港的联合行动,将中国民间的保钓活动推上一个高潮。2003年12月26日至28日,全球华人保钓论坛在厦门召开,来自海峡两岸和香港地区以及北美、南美的30多位代表参加。论坛上一致通过了《保钓宣言》。“今后所有保钓行动,皆当尽力协作,以中华民族利益为重,不可因地域、政见之异,起牵制之心。”协作手段包括物力、人力进行辅助,以促成示威及平安归来。
在这次论坛上,“中国保钓联合会”正式成立。童增被推选为会长,冯锦华、张立坤、李南、卢云飞、虞海泽、张文博和李义强当选为常务会员。至此,中国内地民间保钓有了常设的机构和专人负责,办公地点设在厦门。“荣誉、勇气、责任、牺牲”被他们奉为保钓的理念和口号。
“有了一个团队之后,就形成了合力,使行动有了明确的协调机构,也使活动更加透明化、正规化。在此之前,保钓活动都是个人行为。”童增告诉记者,联合会官方网站的注册人数在创建不久便过万。在年龄层上,保钓志愿者涵盖了老中青三个层次。职业构成上,有白领阶层、学者、退伍军人还有一些离退休干部、律师、艺术家、学生、农民、工人等等,涵盖社会各个阶层。
2004年,内地首次登岛成功 2004年1月,中国民间保钓联合会组织了钓鱼岛列屿旅游线路考察,并在钓鱼岛列屿12海里海域内投放了象征主权的石碑。
对于保钓志愿者来说,登岛是每个人的夙愿。
2004年3月,保钓者们迎来登岛的机会。当时,李义强在厦门基地发起了声势浩大的“3·28”出海计划,吸引了各方的注意。出人意料的是,2004年3月23日凌晨,冯锦华带领的另一路人马低调地从浙江乐清的港口出发,经过一番周折后于3月24日清晨登上钓鱼岛。
“事前准备了装有食物药品的防水包,一紧张,啥也忘了。先上岛再说。”时隔8年,王喜强仍然乐于向别人回忆起当年登岛成功的壮举。王喜强说,凡是侵犯中国主权的标志物,他们都设法予以清除。在拆除了日本右翼分子设立的牌位后,他还想着把“日本青年社”设立的灯塔也拆了。后来考虑到它对渔船引航的功用,大家才停了手。
方卫强回忆,上岛后,他一个人带着一面五星红旗爬到顶峰。“没有旗杆,就解下鞋带,把红旗拴在了石头上。”
钓鱼岛上的景象,让方卫强至今印象深刻。“早上刚下过雨,茂密的树林里有一群群山羊。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腐烂树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因为晕船,把前两天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爬山又消耗了太多气力,又饿又渴 ,逮了两只螃蟹就吃。”方卫强现在在云南丽江的一家酒吧客栈当小老板,生活悠闲。他常常会打开当时的视频和照片,回味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
从钓鱼岛上带回的三样东西被方卫强小心珍藏着。一样是一枚小海螺,“捡的时候是活的,被扣后日本人把它和船员的衣服放一块,闷死了。”还有一样是个网标灯,“江苏产的,应该是内地渔船捕鱼时掉的,被海浪冲上了钓鱼岛。”另外,还有一些蓝白相间的油漆碎片,是“日本海上保安厅舰艇撞击保钓船时从舰艇上脱落的”。
在岛上待了10个小时后,王喜强、方卫强等7人被日方以涉嫌“非法入境罪”的理由扣留。两天之后,他们被“强制遣返”。整个过程和处理结果,与近日“启丰二号”上14名保钓人士的遭遇并无二致。
保钓思路产生分歧 2004年之后,受外部环境影响,民间保钓进入低潮期。“在‘七七’事变等纪念日,我们会做一些纪念、抗议活动,或者做一些纪录片等。”童增介绍,中国保钓联合会把阵地转移到网上,主要进行一些宣传和研究工作。例如,2005年10月,中国保钓联合会组织在北京社科院召开了国内第一次钓鱼岛学术研讨会。
“现在又进入一个‘保钓’的高潮了。”无论是对于2004年的登岛成功,还是最近一次保钓志愿者的表现,董增承认,可能都有一些偶然性在里面。不过,让他欣慰的是,经过起起伏伏之后,原来偷偷摸摸的出海“保钓”已经被认同为爱国举动。
“ 来源于网络,发展于网络,取决于网络。”“世界华人保钓联盟”秘书长李义强总结内地保钓近10年来的过程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认为,内地的民间保钓行动已经走过了摸索期,在慢慢走向成熟。
“一开始说到‘保钓’,志愿者们想到的就是出海上岛。现在可能更冷静一些,懂得要通过各种不间断的活动推动钓鱼岛问题得到关注,同时制造出民间的声音。而不是仅仅局限在单纯出岛的冲动上。”李义强认为,在经过了初期的冲动之后,内地的民间保钓行动趋向理智。
也有保钓人士认为,内地保钓运动的发展轨迹与上世纪70年代海外华人组织的保钓运动方向一致,“开始热情很高,受外部环境影响渐渐冷却。”
如何将民间保钓活动持续有效地进行下去,仍然面临很多考验。
其中,如何协调保钓志愿者内部的矛盾是值得注意的问题。
中国保钓联合会成立后,设立了浙江基地和厦门基地作为出海和物资准备的两个地点。分别由虞海泽和李义强负责。由于没有统一的保钓思路,内部出现分化。 一位保钓人士告诉记者,2004年3月从浙江出发的保钓活动登岛成功,其实并非外界理解的浙江、厦门基地双方配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义强的公开出海号召牵制了外界的注意力,其实当时他对浙江基地的出海并不知情。”此后,厦门基地自立门户,彼此之间在网上展开论战互相攻击。
“大家在一个大旗下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但是思路的不同,最后的内耗太厉害了。”时至今日,对于当年的分化,李义强并不避讳。正是因此,他选择在2006年退出了中国民间保钓联合会。目前通过世界华人保钓联盟秘书长的身份,继续着“保钓”的行动。
李义强的思路是,主张公开出海,以宣传为主,不与日方发生正面冲突。而另一方则主张,采用相对激烈的手段,以登岛拆除灯塔为目的。
直到现在,李义强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一定要上岛,只要能进入12海里主权区域内宣示中国主权就可以。要在自己行动范围内,理性地做一些事情。有没有上岛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全身而退,不能超越民间的范畴。最后再由国家来给你收场。”他还专门撰文称,主张专家通过研究国际法来解决钓鱼岛的可能性以及寻找收集我们在钓鱼岛海域活动的证据。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同了上述观念。从世界华人保钓联盟的会员人数上就能看出来。”李义强说,加入联盟时,需要联盟宗旨,年满二十岁。申请时应填写申请书,经联盟理事会通过后,才可成为协会会员。不过当记者问及会员的数量时,他并不愿意透露。
民间保钓能走多远? “大家平时在网上交流,可能只是在出海时会面对面接触,意见分歧是难免的。”作为世界华人保钓联盟的理事,方卫强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在网上宣传和资金账户管理。他表示,行动资金的极度短缺一直困扰着保钓志愿者。
其中,找到愿意出海的渔船就是一道坎。李义强也告诉记者,由于行动存在较大的风险,在后来的租船过程中,志愿者需要把保钓的性质和困难交代清楚,并在协议中约定好具体的条款。在总结了历次的保钓行动经验后,为使保钓行动常态化持续化,购买一艘保钓行动专用船只成为保钓者们的愿望。
但这部分资金也需要募集。“自从今年1月发出公告,现在募集了1/4的款项。”李义强表示,这与自己的期待有些差距。
“我们能走多远取决于社会的支持。不管怎样,我们也会继续‘保钓’,即使是小规模小范围的活动。”李义强说。他仍然看好网络平台对于“保钓”的重要意义。“募捐尽量在网上进行,集中到一个账户里,定期公布账户信息。这毕竟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宁可慢一点,也不想执行时有偏差。”
但是,怎样将松散的民间保钓活动持续有效地进行下去,以及民间保钓的舞台究竟有多大?目前尚没有答案。
“资金往来都没有合法的程序。”从2000年就投入民间保钓运动的李南感慨说,在国内民间社团发展薄弱的大环境下,至今中国民间保钓联合会也因为没有挂靠业务主管单位还处于“黑户”状态,“需要植根于更好的政策,才能更有序地发展。”
和很多保钓志愿者一样 ,作为志愿者个体,王喜强并不关心上述问题。他只是知道,不会停止自己的所有努力。而他也已经感受到自己这份“兼职”对普及公众常识的意义。
不久前,他穿着引以为荣的保钓衫到一个公司去。一个人夸他,“你喜欢钓鱼,穿这个钓鱼衫,再合适不过了。”王喜强一听,怒了。问人家:“你什么文化水平?在公司什么职位?”对方告诉他,“ 大学本科,经理。”王喜强回复他,“连钓鱼岛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是。”
A23版~A24版文/记者 朱艳丽图/由方卫强提供
(来源:半岛网-半岛都市报) [编辑: 林永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