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琦和家人在法国
历史上的很多政治人物都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他的某一项决定可能和大势违背,但绝不能将他的功绩一概抹杀,孙宝琦就在此类。尽管他始终心系清廷 ,清亡后又没什么独特的政治建树 ,但他也做了不少实事,特别是在青岛问题上。孙宝琦从担任山东
巡抚起,20年里和青岛关系不断。从保护青岛的路矿,到从日本人手中接收青岛,孙宝琦多有贡献。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孙宝琦为官清廉,他多次来青岛,事务繁杂,但都是经过,不置私宅,即使后世为官者,在这点上,也是值得向他学习的。
任巡抚期间保护青岛人权益 1909年7月,孙宝琦出任山东巡抚,当时青岛已经成为德国的租借地。按照《胶澳租借条约》,德国有权在山东修铁路,开矿山。德国修胶济铁路出资很多,早期受益很少,出现亏损,并设“ 路矿公司”,是股份制公司。孙宝琦之前曾经出任驻法国、西班牙和德国的公使,因此熟悉西方的经济,为保护国家的权益,他经过多次谈判,于1910年11月花白银34万两赎买回德商瑞记洋行所办煤矿五处,成为路矿公司的股东。
1910年5月,为了进一步谈判德国在山东的开发事宜,孙宝琦亲自到青岛巡视,并访问德国当局。青岛文史专家鲁勇先生在《逊清遗老的青岛时光》一书中详细描述了这次旅程——“他乘坐胶济铁路火车到达青岛,德国当局迎至威廉大帝街(太平路)上的亨利王子饭店(栈桥宾馆)。旧清官吏适于中式客栈,居于欧洲多年的孙宝琦喜欢欧式旅馆。这时宏伟的德国总督府已经建成,孙宝琦在这里会见了代理总督。他在兰山路 、广西路 、中山路等看到城市整洁,洋行林立,柏油马路,绿树成荫,慨叹说:‘德人去济,称青岛为‘小柏林’,我尚不信,今日一看,确有几分柏林模样。’自此,有些中文报章称青岛为‘小柏林’。”
孙宝琦此行视察了中国人在青岛开办的贸易商行、商店、货栈,有的已成规模,但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地位很低。孙宝琦为了保障青岛人的权益,特意提出在胶澳仿照西方开设议会,又就德国在山东的路矿问题同德方谈判。德国当局允许成立了中国商会,并且决定齐燕会馆、三江会馆、广东会馆各派两人作为“参议”,为德当局决策“咨询”,有如西方之“上院”。据说青岛的中国人对于孙宝琦的青岛之行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他不惧德国人,懂洋务,能给中国人说话。
孙世仁先生也回忆这段史实,称祖父孙宝琦“很快从德国人手里收回了胶济、蚌浦、胶沂铁路沿线三十多里的矿权,大快民心。老百姓甚至在济南府给他立了一尊铜像,以感激‘孙青天’。”
曾想借三国同盟收回青岛 1913年,孙宝琦出任熊希龄内阁的外交总长一职,第二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收回青岛的主权再次成了他的一桩心事。
原来,早在孙宝琦出任驻德公使期间,就曾谋划过收回青岛。这段不为世人所知的往事被孙世仁先生披露,当时欧洲正在热火朝天地上演“结盟大戏”。为了对付英日联盟。德皇威廉二世选中了美国,他与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进行了接洽,罗斯福也察觉到新崛起的日本是美国潜在的威胁,主张扩大联盟,吸收中国加入,形成中德美三国同盟。孙宝琦在此期间曾和德皇威廉二世秘密会见,认为可借中德美三国联盟之际,向德国人要求收复青岛主权。可惜当时慈禧太后昧于国际事务,强要英国也加入进来,德皇自然不会答应,计划因此作罢。
一战爆发,孙宝琦想要借机收回青岛,不曾想日本插手进来。1914年8月15日,日本宣布对德作战,但不去欧洲战场,而是要求德军将青岛交给日本“ 以便将来交还中国”,德国人说得更有意思,“德国可以考虑将青岛交还中国,但日本也应将占领的中国台湾交还中国。”
夹在德日两强中的孙宝琦顿感焦头烂额,只得严守中立。8月23日,日本正式宣布攻打青岛,孙宝琦照会德国代办,不得在中国土地作战。德国要“交还”青岛,袁世凯又怕破坏中立,不敢接收。日本也警告中国,一旦中国从德国手中接收青岛,则日本将视中国为敌国。
就这样,日本轻松地从德国人手中夺取了青岛,甚至占据了胶济铁路全线 。据说在议会上,有议员就此事质询孙宝琦,他只能支支吾吾,无法回答,倒是袁世凯回答干脆:“日本素敦睦谊,谅不致有意外之举,各将军务须镇静以待,不得稍涉惊扰,致碍外交前途。”
日本人占领青岛之后,根本就没有归还的意思,还变本加厉提出了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孙宝琦阻碍这个条约的签署,最终失去了外交总长的位子。
所幸的是,孙宝琦始终关心的青岛主权问题最终有了结果。1922年,孙宝琦任华府会议善后委员会副委员长,在华盛顿参加中日谈判,负责从日本手中接收青岛和胶济铁路的事宜,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去世时抽屉里仅剩两个铜板 因为和曹锟的过节,1927年7月,孙宝琦辞去国务总理一职,渐渐淡出政局。他因为为官清廉,不蓄私产,加上家族人丁兴旺,晚年过着清贫的生活。孙宝琦有一妻四妾,育有24个儿女(8男16女),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七女孙用藩嫁给了张廷重(张佩纶之子,李鸿章外孙),是张爱玲的继母,因此,张爱玲管孙宝琦叫做外公 。张爱玲曾回忆外公,分析为什么官这么大还很穷,认为也许是家里的姨太太太多。
其实孙宝琦晚年清贫跟他的清廉有很大关系,他曾在税务处督办任职,本身就是一个肥水衙门,每月都会有一笔交际费(就是现在的公关费),孙世仁先生回忆,这笔钱孙宝琦一直没有支取,去任时“他将此笔款项一并取出后,在北京西堂子胡同里造了六幢小洋房。你可别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做房产投资。房子造好后,祖父悉数转交给了税务局,说是‘留作纪念’。”
更滑稽的是,等他办完此事开始考虑自己南下一事时,才发现居然连自家在北京的房租都付不出了。亏得那房东是建造北海公园的工程师,因仰慕孙宝琦的为人,就说“算了,算了”。孙宝琦终究脸皮薄 ,就吩咐人把从法国带回来给女儿的两架钢琴抬了过去,算是稍作抵扣。还一味说,等将来能够周转了,必来结清房款。然后,他从朋友那里七拼八凑了五万元作为南下的盘缠。
1931年2月3日,孙宝琦肠胃病发作,在上海去世,终年六十四岁。孙世仁先生称,这样一个曾位居民国总理之高位的老人,去世的时候,抽屉里却仅有两枚铜板。“ 他给子孙的遗言只有八个字——不开新铺,回归祖宝。意思就是不要大操大办后事,简葬即可。后来是他的学生为他募捐,圈地造的墓。”
孙宝琦去世的消息传出后,社会各界送来了诸多挽联,大多都赞美了他廉洁清正的品格。其中,时任民国总统的徐世昌送的挽联是“门多歇浦三千客,家少成都八百桑”,横批是“旧雨晨辰”。这幅对联上联用的是战国春申君黄歇的典故,赞扬孙宝琦好客;下联用的是三国蜀相诸葛亮的典故,赞扬孙宝琦清廉,说得倒也恰如其分。
据孙世仁回忆,孙宝琦在杭州祖坟落葬的时候,棺材里一起下葬的只有一顶帽子、一个珠片和一枚印章,以至于后来这一带盗墓猖獗之时,孙家祖坟得以平安无事。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年日军进犯杭州城,特地下令要把祖父的墓给炸了,原因是当年签署《二十一条》时,祖父从中作梗,所以要炸他的墓出口恶气。”
世人以孙宝琦当年不赞同革命,死保大清就目为“愚忠”,视为“反动”,殊不知,越是有忠义之心的人反而越能砥砺品格,看他后来的所作所为,谁能说他是个庸俗的政客?倒是有些人,单以政见去划分历史人物的高下,失之粗浅,愧对前人。
特约撰稿 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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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半岛网-城市信报) [编辑: 李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