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顾炎武开始了他周游天下的岁月,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已经不能在武力上推翻清王朝 ,但他有一支坚韧的笔,他可以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传诸后世。也是在这段岁月里 ,他跟青岛发生了关系。
北游期间,顾炎武来到崂山,和反清志士交流学问,并对崂山在史籍上的一些问题进行了考证。因为这段活动,他被人揭发,再次身陷牢狱,所幸没有大碍。广泛的游历让顾炎武的学问更加扎实深厚,他每到一地就探访当地风土民情,利用闲暇时间大量阅读,他出门时总用一匹骡子、两匹马驮着书。坐在马背上长途跋涉时,他就跨着马鞍默诵“四书五经”及其注释文,有好几次因为太过专注而跌落到沟中。最终,他用大半生时间写了一部洋洋八十万言的读书札记《日知录》。正是在这部书中,顾炎武提出了后人总结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畅游崂山,还专门写诗 顺治十六年(1659),顾炎武至山海关,凭吊古战场,此后20多年间,他孑然一身,游踪不定 ,足迹遍及山东、河北 、山西、河南 ,“往来曲折二三万里,所览书又得万余卷”,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顾炎武游历期间曾来到青岛,造访崂山,这一节在陈敬刚《顾炎武与崂山》和苏州日报刊发的《顾炎武崂山纠错》中记述的明白。清顺治十五年,顾炎武从莱州到即墨县,受到即墨名门黄氏家族中黄坦的接待。他游览了崂山胜景,凭吊了郑康成书院故址。
据记载,明亡后,黄家人无不身穿丧服,对朱明王朝念念不忘。顾炎武见黄家人与自己声息相通,感到无比欣慰。住黄坦家以后,即墨的三十几位知名文人得到消息,纷纷前来看望他。大家一起探讨学问,议论时局,都有说不完的话。这天黄坦出了一个主意:“我们何不一起去崂山踏雪寻梅?”
顾炎武当然也很想去崂山游玩一番。一路上,他与大家吟哦唱和,随心所欲地谈论反清复明的话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太清宫是登崂山的第一站。站在门口,任海风扑面,看水天相连,但见大海一览无余,波涛汹涌,天人合一的感觉油然而生。雪后的崂山,无论奇峰深谷、寺院道观,还是北九水瀑布,更呈现出一派绮丽的景象。
顾炎武长久生活在江南水乡,第一次登临如此峻峭的山岭。他觉得不仅开阔了眼界,疲惫的灵魂也得到抚慰。从崂山返回的路上,黄坦把顾炎武拉到旁边,悄然告诉他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山东栖霞于七兄弟,正在进行密谋反清的义举。”于七身材高大,膂力过人,22岁时得中明末武举。但是他不求入仕,热衷于以武会友。他重义气,好见义勇为,武功出色,手里的一柄大刀,挥舞时虎虎生风,声名闻于四方。顾炎武说:“要是多几个于七这样的英雄,抗清复明就烽火四起啦!”
顾炎武崂山之行中,写下了《劳山歌》《不其山》《张饶州允抡山中弹琴》(张允抡,莱阳进士,曾任饶州知府)、《安平君祠》等脍炙人口的诗篇。这其中,《劳山歌》是一首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五言古诗。该诗从远景到近貌,从巍峨山势到奇花异草,从古老的齐国郡县到满目蒿蓬的败落村舍,洋洋洒洒写了300多字,把崂山“崔嵬势压齐之东”的高峻和“烟雾合沓来千峰”的秀色,描写得淋漓尽致。
铁骑山东麓的书院村,有“康成书院”遗址,顾炎武来此凭吊,写下了《不其山》七言绝句:“荒山书院有人耕,不记山名与县名。为问黄巾满天下,可能容得郑康成。”不其山,位于崂山山区北部,今名铁骑山,东汉大经学家郑玄(字康成)为避黄巾军,于中平五年,率徒到这里设帐讲学,故名“康成书院”,而书院所在之村亦名为“书院村”。
《不其山》这首诗无只字写山光景色,亦无片言述游观兴致,只记载了郑康成耕读于此,并提出了黄巾军可能容得郑康成的疑问。东汉末年黄巾军起义时,郑康成曾受到起义军的异常尊重,在那场社会大动荡中,不但康成书院得以保全;而且郑康成也没有死于农民起义,这件事使顾炎武感触颇深。
顾炎武读书治学,总是追求真理、勇于探索。陈敬刚认为 ,顾炎武的这一治学态度在《劳山考》中得到了充分体现。《劳山考》是一篇极具学术价值的考证文章,旁征博引,穷源溯流,实为大手笔之作。在此文章中,顾炎武最为精辟的见解是他认为《史记》中秦始皇北至“荣成山”的记述中,“荣”乃为“劳”字之误,“荣成”是劳、成二字,应写为“北至劳成山”。因此,顾炎武要为崂山正名,并为之纠《史记》两千年之误。《劳山考》一文,收入顾炎武所著《日知录》卷三十一。此说虽尚待考订,但崂山为“神仙之宅、灵异之府”的美誉,却因此文而张扬海内,崂山名声的远播,顾炎武功不可没。
顾炎武与即墨黄家 顾炎武来青岛游历,不光是为了游山玩水,切磋学问,还跟很多反清志士进行过交流,这也让他险些酿成杀身大祸。
前文提到,顾炎武从莱州到达即墨县,受到即墨名门黄氏家族中黄坦的接待。而这黄坦又是黄培的好友,顾炎武因此被牵连进了清初的“黄培文字狱”。
据即墨市史志办史料记载,黄培、字孟坚,即墨人,是明朝兵部尚书黄嘉善的嫡孙,曾任锦衣卫指挥佥事;明亡后,归居即墨故里。此狱的发端是:黄培的老家仆之子姜元衡,于清初考中进士,当了“翰林”;回家省亲时,发现隐居家中的黄培与当时在任的浦江知县黄坦、凤阳府推官黄贞麟等十余人过往甚密,相互唱和,写了许多“逆诗”。回京后便揭讦于朝廷。清朝统治者十分重视,立即“发督抚亲审”。据姜元衡说,他曾见过一本名曰《忠节录》又名《启祯集》的书,“书中载有隐叛与中兴等情,或宦孽通奸,或匹夫起义,小则谤,大则悖逆”,书中“有黄御史‘握发’一传,又有起义,有举事……有悬高皇帝像恸哭及入闽入海等事”。姜元衡指控说,这本《忠节录》是顾炎武到即墨黄家搜辑发刻的。于是,顾炎武于康熙七年(1668年)二月十五日继黄培等人后被捕于北京慈仁寺,并至济南与姜元衡等人对质。
在济南,顾炎武满以为把事情真相澄清以后,就可以脱身,殊不知官府却揪住不放,要穷追究竟。在一次次审讯中,顾炎武机智周旋,矢口否认曾到过即墨,使得许多受株连的人得以解脱。幸得亲友李因笃、朱彝尊(时为山东巡抚刘芳躅的幕僚)、徐乾学(顾炎武外甥,后任刑部尚书)、颜修来等人闻讯后竭力营救,到这年10月,这场冤狱方才暂告一段落,顾炎武始得取保出狱。
想骑马出门,摔倒后身亡 在这里还有一个疑问,顾炎武终日游历,又不事生产,究竟靠什么度日呢?
其实,顾炎武不光是个学问家,也很善于理财。顾炎武在第一次哭吊完明孝陵后,独身北走,走遍了大半个中国。首先在山东章丘县长白山下垦田自给。之后弃去,由门人辈管理田产,自己另寻他所。每到一处,他便买几个妾婢,置房屋和地产。因此他一生没有困乏的时候。他的两个在北京做官的外甥徐乾学和徐元文曾向他借钱用,共计数千两白银,他也不向他们索要。康熙七年(1668),顾炎武定居于陕西华阴县,置田五十亩以自给。他钟爱沙苑蒺藜,曾说:“这个吃久了,不吃肉不喝茶也可以。”
由于他的学问名气越来越大,清政府从各方面考虑,想要把他拉入统治集团,但他始终拒绝。康熙十年(1671年),顾炎武游京师,住在外甥徐乾学家中,熊赐履设宴款待顾炎武,邀他修《明史》,顾炎武拒绝说:“假如这样做,那不仅仅是介之推的出逃了,而是效仿屈原为楚而死了 !”
在夏于全、许光宏主编的《中华名人百传》中说:长期流亡不定的生活,使年近70岁的顾炎武身体日渐衰弱。康熙二十年(1681年),顾炎武为了躲避甘肃提督及其儿子大理寺卿张又南的纠缠,又由华阴来到山西曲沃。由于旅途劳顿,不幸身患重病。
顾炎武一病就是三个多月,受疾病的折磨,他显得老态龙钟,身体和精力都大大不如以前了。但是这位老人心中的热情却没有减退。他也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要抓紧时间多做一点事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一月八日,他觉得身体好了一些,便骑马外出会见朋友,办点事情。但是,他不曾想到自己连上马的力气也没有了,头一晕,跌倒在地。这一折腾,又使他旧病复发。
第二天凌晨,我国历史上的这位杰出学者和卓越的思想家终于与世长辞,悄悄离开了人世,享年70岁。特约撰稿 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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