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文珏 【关键词】9年一部,随年龄拍摄的爱情三部曲
《爱在黎明破晓前》、《爱在黄昏日落时》的"续集" 把热烈清新的情感,织进粗糙的生活经纬,并随之日渐松懈,随之形神寥寥,这大约是爱情进入家庭、人生进入中年的写照。什么样的爱,概莫能外——即使是《爱在黎明破晓前》、《爱在黄昏日落时》那样的浪漫和可遇不可求。
爱的9年之约,今年再度重来,活像三场爱的9年义务制教育:1995年《爱在黎明破晓前》,美国青年作家杰西和法国美妞赛琳娜在维也纳邂逅,灵魂激荡,各种因短暂和不可能而更加炽热的火花；2004年《爱在黄昏日落时》,9年前的恋人在巴黎重逢,再次错过还是再续前缘,心智和情感都更加丰浓的一双男女,爱得更加荡气回肠,并留下一个余韵悠悠的结尾,任人品评。
然后呢?小说和电影并不喜欢有"然后",因为然后的部分油烟气重,与所谓艺术气质有差。而生活是有然后的,谁也跑不掉。
9年后,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再次拉起原班人马,在希腊的蔚蓝海湾,讲述人到中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后的爱情"然后"。
故事从杰西送别与前妻的儿子开始。儿子随前妻住在芝加哥,杰西无法陪伴这段成长,而孩子内心对他的依恋让人难过。步入中年,人倏然警觉许多的不可挽回,不可弥补,太多真实的无可奈何。中年,睁着眼睛的夜里,没什么具体的噩梦或者侵扰,仍会自动回放过往片段,甄别里面从前察觉不到的缺口,品尝随时间慢慢显露的真相之味。
心怀歉疚的杰西,已经精疲力尽的赛琳娜,中年伴侣爆发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争吵。吵架,夫妻仍要面对生活的一切,处理生活中的一切。种种细节,让人想起张爱玲的小文《走!走到楼上去》。寄人篱下的一家人一日与亲戚大吵,男人愤怒地发出了自己的反抗:"走!我们走!"妻子哀求说:"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呢?""走!走到楼上去!开饭时,一叫我们就能下来。"
虚假的反抗、伸张尊严的姿态、被自己高估的筹码,所有夫妻面对的都考验着当年的神仙美眷。连争吵都不痛快,它们是拉拉扯扯的,夹枪带棒的,披头散发的……不丑陋,但绝对不属于美好的层面。当归属感的危机淡去,在婚姻这个比较安全的堡垒里,当年的恋人还能否用情感存款抵御情感的消耗?成长了的观众,随着成长后的杰西和赛琳娜埋入自己的生活情绪,男人觉得丈夫有道理,女人觉得赛琳娜有道理,或者会同时领会双方的无奈、所有龃龉的合情合理。
新片仍像前两部一样,以大段大段平凡又琐碎的对白撑场。如果没看前两部,开片会不太适应这样的节奏和手法。太细的水太慢的流,导演显然没有征服新一代观众的欲望,一切顺势而为,充满随缘就市的淡定。他似乎把电影定义为陪伴观影者成长的朋友,你在银幕下经历你的悲欢离合,岁月碌碌,而银幕里有一个始终没有关机的故事,9年9年又9年,与银幕外的生活击掌呼应。一句台词,一句人生。
不争,可能是最好的争取。导演用不变形的平淡真实,不伪装的生活碎屑,淘洗掉情感类型片的所有激烈和浮光。一切无非凡人凡事,一番对白无关任何紧要就能十分钟。你听半天,一对中年夫妻,在车里唠唠叨叨,把千万个屋檐下的日子搬进了银幕。所有流动在表面的,是一层感觉,而水下的,是唯有人生甘苦、复杂经历后才能品味的精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