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年11月14日注定会成为清政府痛心疾首的一天,这天,以德国强占胶州湾为标志,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席卷而来。在这一天的前夜,本文的主角
章高元大人还丝毫没有察觉。据民间的传言,德国远东军舰在近海游荡之时,总兵大人正在打麻将,德国人发来的信函让他很不耐烦,被他随手扔在一边,后来幕客启封一看大惊失色,知道德军要入侵,他这才慌了,推倒牌桌想调兵,但为时已晚。11月13日,是章高元统治青岛的最后一天,14日,全副武装的德国军人,分兵两路在青岛登陆……
巨野教案成德国入侵青岛借口 在19世纪后期,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比德国更渴望展现自己的实力,因为它实在被“压抑”得太久了。因为国内的分裂,德国始终没有能力参与到列强瓜分世界的饕餮盛宴之中,等到普鲁士完成统一之时,世界已经被瓜分完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后,德国的实力跃居资本主义国家前列,它开始大胆地向旧的世界秩序发起冲击,“让别的国家分割大陆和海洋,而我们德国满足于蓝色天空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也要阳光下的地盘”这是德国外交大臣皮洛夫对全世界的告诫。
早在1876年,德国就绘制了《山东东部地图》,它的作者是德国著名地质学家李希霍芬,他通过勘探指出,胶州湾将会是德军在山东立足的最佳据点。1896年8月,德皇威廉二世又派遣德国远东舰队司令梯尔匹茨对胶州湾作了一次极为详尽的秘密调查。他从军事角度指出了胶州湾的四大优点:第一,有安全的停泊处;第二,容易设防而需费不多;第三,附近有煤田,能提供很大的经济利益;第四,气候适于欧洲人。1897年,德皇又派其海军部建筑顾问、海港工程督办佛朗求斯来中国,对胶州湾地区进行了更为秘密的重点调查。到目前为止,德国缺乏的只是一个借口了。
这个借口德国能否找到呢?答案是:很快。1897年11月1日,在山东巨野县发生了一起德国传教士被杀的案件,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巨野教案。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巨野县磨盘张庄教堂传教士薛田资(汉名)在当地发展教会势力,指使教徒欺压贫民,引起当地农民和大刀会不满。1897年11月1日,临区的德国传教士能方济和韩·理加略去兖州天主教总堂参加瞻礼活动,二人返回时途径磨盘张庄即借宿教堂。薛田资安排二人在上房休息,自己则睡在了耳房。而此时赶来捉杀薛田资的大刀会义民们在黑夜中杀死了能方济和韩·理迦略二人。仓皇逃走的薛田资即报告了德国驻华使馆。据说德皇威廉二世得知这一消息后喜出望外,他在发给德国外交部的信件中说:“中国人终于把我们渴望的理由和意外事件提供给我们了”,这是对中国采取强力行动的“绝对时机”。
1897年11月7日深夜,以巨野教案为借口的德皇威廉二世向停泊在上海的远东舰队司令迪特里希海军少将发出密令:“全部舰队立即开往胶州,占领合适的据点和村庄,而且以你认为最好的方式,使用最大可能的力量,坚决地去获取最充分的满足。此行目的必须保密。”
1897年11月10日,迪特里希率领满载陆战队士兵和军火的3艘军舰从上海驶往胶州湾。
德军登陆时总兵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被不少历史学者忽视的细节是,德军侵占胶澳的计划本来有可能搁浅。青岛市教育局普通教育教研室历史教研员陆安曾撰文说,在下达进攻命令之后,德国国内出现了政策分歧,以首相霍恩洛厄为首的一帮子大臣,担心出兵之举可能导致与中国的军事对抗,年轻的威廉二世狂热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也产生些许后怕,11日,他曾给吴淞口的德军电台发来一封电报,称“如果中国满足了德国的要求,就取消军事行动”。
可惜,迪特里希不可能收到这个命令了,离弦之箭难以收回,占领胶州湾的军事行动以不可逆转之势上演了。更滑稽的是,胶州湾的清军对于德军的战略意图竟然一无所知,还上演了一出“轻喜剧”。
这轻喜剧有中外两个版本,来自中方的版本是晚晴笔记《春冰室野乘》。据记载,当炮台哨兵发现海上有兵舰驶来向章高元报告时,章高元正在与幕客打麻将,闻报,却说:“外国游船自行海中,偶经此地,何需预报?而你们还用这等的张皇!”过了一会儿,船靠岸,德人的旗帜已经看得十分清楚,船上下来三四个水兵上岸买了些纸笔。又过了会儿,德国人即以照会一函抵送到章高元署中。章高元赌得正热烈,竟将来函丢在桌上,没有拆看,还喃喃地说:“是什么大事,来烦我。”到后来因为赌得有些累倦中间休息 ,一幕客拿过照会要启封,章高元还怪他多事。幕客说:“封已启矣,且看其中说些什么话。”幕客看后大惊失色,“高元始取视,乃知德人勒令于二十四小时内将全岛让出来。高元这才慌张起来,把牌桌推案倒,尽翻赌具于地上。下令迅速集合军队。当他紧急出署,则德兵已满衢市。这时队伍已经到齐,将士皆挟空枪,无子药。急返库中领取,则火药库已为德军所占。”
来自德方的版本是德国人C·胡居宁当时撰录的《德国第三海军营营史》(海大德语教师朱轶杰翻译),内中说:“此时(1897年11月14日上午),登陆部队的一部分人必须经过下青岛村,那里有衙门和清军指挥官的官邸。章将军凑巧就在他家门口的空地上,他一点也不清楚这支德国登陆部队的意图。他深信,他们只是在进行登陆演习。他很友好地与这支小分队的指挥官打招呼,并通过翻译表达了他对他的部下得到观看欧洲军队的示范性演习这样难得的机会的满意之情,他们能学到很多东西。很有意思的是,在各个地方,德军部队都碰上了正在操练的清军士兵,他们中一小部分人都在按照德军的条例和口令由士官训练 。在这批人中有几个人受的训练是直接得自德国在清军中的顾问。这些人甚至还不时地用德语交谈,他们为了尽可能仔细观察德国士兵而好奇地靠近我们。”
看完这两个版本后,我们大致能想象出胶州湾被占领时的场面,那是一个充满喜剧意味的过程,当然,笑过之后,恐怕还会留下些许的苦涩。
章高元上演“单刀赴会”闹剧 章高元在接到
德军强占青岛的消息后,反应如何?青岛文史爱好者金鹏在上海图书馆复印的《章鼎臣军门节略》中说:“德兵由青岛登岸,章军与遇将接仗。诏不许轻开兵衅,章军不敢动,而德兵益骄横。”笔者对于这一说法是存疑的,因为文中称“诏不许轻开兵衅”,这份“诏”是谁发出的?
时任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翁同龢在16日的日记中记载:“晨入,看四电,德兵船入胶澳,占山头,断电线,勒我守兵三点钟撤出,四十八点钟退尽云云。即草电旨二道,(电山东巡抚李秉衡和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王文韶)李秉衡勿先开炮,一令许景澄向德外交部理论,邸意以为然。”也就是说,清政府是在16日下诏不许轻开兵衅的,此时的章高元早已经撤到四方去了,那么撤退到底是遵照清政府指令还是自己决定的呢?此处摘录11月14日章高元致李秉衡电文一则,或许可以明白就里:
“千急。济南抚帅钧鉴:今早德兵突然上岸,元以向奉公文接待保护,未便擅阻……元欲战恐开兵端,欲退恐干职守,再四思维,暂将队伍拔出青岛附近青岛山后四方村一带,扼要据守,元仍驻青岛立候示遵行,飞速至盼。”此后,在清廷“惟有镇静严扎,任其恫喝,不为之动”的电令下达后,章高元在德军的威逼下,又一次后撤至沧口。
如果说章高元撤兵沧口是顾全大局之举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则史料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了,《章鼎臣军门节略》中说,在德军占领青岛后,章高元曾亲临德军军营,大有关云长“单刀赴会”之风:“镇军单骑赴德营,欲折以理,德将惭不面,使偏裨露刃威吓,令退兵,镇军大笑谓曰:‘我百战身余,岂畏死哉?畏死不来也。’德将欲止之,镇军拔佩刀自刎,不得,欲蹈海,又不得……”章总兵不畏兵刃,亲自面见德军,德军居然因为羞愧而不敢见,德军拔出兵刃威胁,章总兵大笑不惧,欲自刎,欲投海,均被德军拦住。那么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
作为战争亲历者和敌方,从史料取舍的原则上讲,C·胡居宁的史料更有分量:“章将军没有和他的军队待在一起;他担心自己的脑袋,也担心他的同胞报复,因此他请求,暂时继续待在这里,留在他的衙门里……而当他在炮营里继续他的秘密通信时,他又被转到了威廉王妃号上。他尝试用所有的劲儿反抗,甚至还上演了一出很有戏剧效果的一幕,他请求护送他的军官把佩剑给他,他想用这把佩剑自杀。最后他却愿意服从看守人员的命令,在船上很快就感到很舒服了。只有当他害怕如果待得时间过长,朝廷里的权力部门会用习惯的方式关起他的家人时,才会让他担心。为了避免这件事,他请求释放他,在他保证立即离开他的军队驻扎的地区后,他得到了自由。”
1897年12月17日,章高元奉令退守烟台。据说他离开青岛时,曾“对德方在他停留期间的对待道谢”,“他甚至还和身边的几位军官交换了小纪念品”。今人论及章高元,仍要冠以“不怯战”的称号,说他退守是“迫不得已”,是“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所致”,这种理念,实在是可笑、可叹!
特约撰稿 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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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半岛网-城市信报) [编辑: 李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