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文被否决是常有的事 选文是课程编写的一个“ 重头戏”,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
“要照顾高中生的可接受性,掌握好深浅难易度,甚至篇幅长短都有要求;要照顾文学史的排序,应该是优异的选文为教材增光添彩,而不是教材为不知名作家作品提升知名度,原则上选名家名篇,但要考虑均衡调配,如现代作品与当代作品的比例、题材与风格的多样性等,任何一方面不合适即不能采用。”人教版高中语文实验课本副主编刘真福曾写道。
根据刘真福的说法,一篇课文的定夺一般先由编写者确定选文。之后要经过反复讨论,还要由教育部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查。
选了大量篇章均被否决是常有的事。他的结论是,“ 选文既是编写者个人选出的,同时又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顾振彪回忆,选材被刷下来的原因比较多。因为语言文字太深读不懂、思想内容有偏差,作者有问题等被刷下来的情况都存在。他记得,有一次编辑把丰子恺的《 华瞻的日记》选了进去。后来教育部的意见是里面有些江浙一带的方言不好理解,最终撤掉了。
选文通过后,编辑的下一步工作是对作品进行文字上的修改。“这需要水平比较高的老专家敲定。”
编改的一项原则是,尊重作者的意见。“ 一些文章发在报纸、杂志上 ,是给广大社会读者看的,我们选进教科书,是为了教育用的,有些用语不适合教学,篇幅太长,需要修改。”顾振彪说,一般来说修改当代作家的选文一般要经过作者的授权。需要在原有风格下修改,不能把文章长处改掉 ,“ 七改八改改成你的文章了”。
“ 这些叶圣陶老先生都讲过。”不过,顾振彪也承认,在具体的操作环节,由于赶出版时间等原因,事先与作者联系,经过作者授权编改文章的情况,有时难以做到。
董保纲告诉记者,他在作品入选教材两年后经朋友提醒他才知道有这档子事。对比原文后他发现,除了文字上做了删减外,自己的文章确实没有经过太大改动。
也有极少数的作者享受特殊待遇。“‘文革’以前就有中央领导通知说,毛主席和鲁迅的文章不能改。毛主席的如果有什么删减,要打报告到中央文献政策研究室,取得他们的同意。鲁迅的文章里的用词、用字,跟现在不一样,可以在下面做注释。”顾振彪介绍,这个要求是口头指示,没有正式文件 ,一直沿用至今。
按照规定,完成编写的教材须经教材审定机构初审、教材试验、审定后才能在中小学使用。评审都是匿名的,目的是体现公平,防止“走后门”。
近年饱受群众指摘 对于教材编辑来说,教材审定通过在中小学使用,并不意味着工作的结束 。他们还需要经常与一线教师座谈、听一线教师讲课,接受来自一线实践的信息反馈。
“ 他们是教材最后的审查者。”顾振彪说。
曾任青岛市普教教研室初中语文教研员的市政府专职督学牛锡亭在2007年、2008年两次受邀参加了人教社教材的评价座谈。他认为,现有的初中版教材对比以往有了很大的进步。
“ 教材的理念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强调联系生活,在生活中学语文,把培养语文能力知识的过程和学生的身心发展结合起来。”牛锡亭说,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以往越来越机械、僵化的语文教学。
采访过程中,顾振彪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文革’期间侧重教材的政治性,上世纪90年代又侧重语文的工具性,强调掌握语文知识和技能,搞一些题海战术,成了一个极端。现在有一个纠偏的意思,强调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顾振彪介绍,自“课改”以后,
语文教材由原来的文体切分单元改为由家庭亲情 、自然美景、学习生活等主题切分单元,更加强调把学生的发展与做人结合起来,培养现代公民。
与以往相比,现在的教材多了一些真性情 ,少了一些说教味,更接地气。以七年级上册第二单元的写作为例,它提倡学生在作文中说真话、抒真情 。为了防止空洞说教,教材编著者特地加了一个此前常有的作文做反例。“有一天 ,我不小心摔倒了,在地上摔得很疼,脑海里突然出现邱少云、黄继光的形象,就立刻蹿了起来。”这段话旁边的批注是——“那种情形下,真的会想到这些英雄吗?”
尽管如此,语文教材近年来不乏争议。“鲁迅作品全面撤退”、作品违背常识等,相关风波不断。9月9日,媒体爆出,山西运城一位老教师从人社版和北师大版的语文教材中挑出了400余处错误。
牛锡亭就曾质疑课文《斑羚飞渡》的真实性。这篇课文描写了一群被逼至绝境的斑羚,为赢得种群生存的机会,用牺牲一半成员挽救另一半的方法摆脱困境,这原本是为表现“智慧”、“勇气”和“自我牺牲”的精神。但批评者的一个论据是,这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不会存在。
“高度的组织性 、纪律性和协作精神,这不是一群斑羚,这是一支全世界最优秀的军队。”“中国国家杂技队应该请作者来做创意。”一些批评者言辞犀利。在质疑声中,去年9月,这篇课文已经从教材中删除。
还有批评者提出建议,现在互联网已经非常普及,像教材这么重要的出版物,不需要等着出版面世之后“被动挨打”,完全应在出版之前在互联网上征求意见,请广大网友来客串审读、校对,把错误提前消灭,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
“过去没人关心教科书编写。现在越来越关注。哪篇选上去、哪篇撤下来都能引起议论。教科书就是要严格,学生是当做范本、典范来学的。叶圣陶早就说过,一个错都不能有。”顾振彪对外界的挑刺表示欢迎,他认为这对教材编写是个好事,能够提高教材编写的质量。
但他也强调,其中有很多问题属于误读,媒体的片面报道往往又把问题放大了 。比如,此前关于鲁迅文章“大撤退”的报道就并不真实。“过去强调阶级斗争的文章就不选了 ,换了《朝花夕拾》里面跟儿童生活距离比较近的文章,比如《阿长与山海经》,就是篇目、位置换了,总量上没有减少。”
“科学性”与“人文性”之争 接受采访时,牛锡亭提醒记者注意,尽管用主题切分单元内容 ,有利于培养学生的人文素养。但其弊端也非常明显:梯度模糊,缺乏系统性。这也是第10套教材迫切需要改进的问题。
据其介绍,新课改之前的教材按文体切分单元 ,其初衷是让语文课由浅入深,形成一个像数学、物理、化学等自然学科那样体系完整、逻辑严密的课程。
“自然学科前一个知识点不会,下一个就跟不上。语文不一样,今天讲这门课你不听,明天照样可以跟得上。语文学科也想试图打造一个有梯度的体系。好几代人在做这件事。”牛锡亭说,在这样的思路指导下,初中三年设定了前后递进的48个知识训练点。
但由于语文学科的特殊性 ,这种体系最终难以构架起来。这种切分还带来了一种后遗症,即语文教学活动越来越僵化机械。“你考什么,我学什么。学生学来学去就是些知识点,体会不到语文的妙处。”
用主题切分单元弥补了上述短板,但因其缺陷目前包括一线教师、教育专家都颇有微词。
开发区实验初中语文教师厉希华告诉记者,从他的教学实践来看,现有教材确实缺少梯度。考虑到这一点,今年暑假期间,“教材无序化的问题比较突出,课文安排上以主题统领,不兼顾文体 ,有些随意。比方我们想讲记叙文的写作,这些文章是分散在各个主题下的,每个都讲点,就会有交叉,教师是高付出低回报。”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开发区实验初中从本学期开始进行课程整合实验,在现有教材的基础上,打破册与册的概念,重新进行主题提炼,不再完全按照教材进行教学。
此前,著名语文教育研究学者温儒敏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提及,“用主题来划分教学单元或板块,往往顾此失彼,很少考虑难度系数和教学适用度,也难体现语文教学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规律。这是迫切需要改进的。”
对于外界的这种反馈,顾振彪也听到了一些类似的意见。“是有这种现象。这方面工作可能做得不够。”
至于是否建议重新调整为文体切分,牛锡亭表现犹豫。“现在有很多学会、文化机构、地方教科所在进行教材整合。就是把教材重新按照文体来编排。但如果把教材这么重新弄回去,等于‘课改’画了一个圈,又回去了 。”
目前,针对这一问题,2013年修订的初中语文新课程标准中专门增加一项内容——“要注意不同学段之间的联系和衔接”。
在这项标准中,语文课程还被再次强调了另外一层意义:应为提高学生道德品质和科学素养,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发挥积极的作用。
而在其后公布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教育改革的报告中也提到,“完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
在一些教育专家看来,中华民族传统的经典诗词、文言文将会被教材编著者更加重视。
记者 朱艳丽
(来源:半岛网-半岛都市报) [编辑: 林永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