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这首童谣里装载了很多人的童年记忆,也意味着“过年”的序幕彻底拉开。“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从腊八到二十三中间有半个月的时间,歌谣中却形容为“几天”,可见在人们忙年的过程中倍感时光飞逝。在这期间,备年货堪称最为重要的一环。虽然现在商超林立,但对于老青岛人来说,赶大集必不可少,也更具年味。近日,记者连续体验了三个大集:青岛市区最有名的李村集,坐落在城市中心的浮山所大集,以及年代较为悠久的民俗特色集市辛安大集。由于大年将近,每个大集都人头攒动,尤其是李村大集,因为腊月初七适逢周六,更是人满为患,记者几次被挤在原地不能动弹,真可谓“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东京梦华录》宋代孟元老)。李村大集搬迁在即,更引起对集市的关注。其实,青岛市区及其周边都有大小集市,每个集市的形成都有着独特的特色,本期,我们一起走进大集的历史长河当中,探索集市的形成,触摸浓浓的年味。
大集由来“粜”与“籴”的智慧
“每个老青岛人都赶过李村集”,青岛民俗协会会长田清来说。因而,相信大家对集市并不陌生。那么集市是怎么来的呢?
集市顾名思义,是聚集的市场,代表的是商品贸易,是民间商品的交易形式。关于青岛的集市,《胶澳志》有详细记载,“盖初民之交易范围狭隘,事类简单,需要之数量微少,故无永久设肆之可能;购买之区域散漫,故有周流普遍之必要。《易经》系辞:日中为市,周礼地官五十里有市,是知古人之市有一定之时期与一定之地点。今之市集遍及各省(东北或曰庙会,西南或曰赶墟),实古人市制之遗意。”根据这一记载,可以看出,集市的出现是交易的必然结果。古时日中为市,以中午为齐集之时,人与物相聚会,买卖物品。现在人们均称为“集”,间有称小市者。“至集市上买卖名曰‘赶集’、‘上集’,无急要事到集上,见可买的就买点,称为‘逛集’。集市结束曰‘散集’”(《崂山民俗志》)。
而过去青岛的乡间都有固定的赶集日和赶集地点。“集有期,约定俗成,或单日,或双日,到期曰‘逢集’”。据1988年出版的《青岛市场大观》介绍,上世纪80年代青岛市农村万人大集就有70多个,其中历史悠久、规模大的几个农村大集,如李村大集、莱西水集大集、青西新区的辛安大集等,至今交易场面仍十分火爆。《后汉书·刘盆子传》记载,“三年正月,俱至弘农,与更始诸将连战克胜,众遂大集。”可见,大集可以理解为“大聚会、大集会”,因为人数众多且杂,人间百态在集市上也就显现得非常彻底。从人们的衣着、举止、谈资,到卖家买家的物品种类、货物交易量,都是对当下人们生活方式的一种映射。要说借助“大集”这个部分,可以窥探整体的“人世百态”也不为过。
集上分行业设“市”“行”,各“市”各“行”都有固定集中营业区域。如粮食市,卖粮曰“粜”(tiao),买粮曰“籴”(di)。两个简单字眼,满是生活的智慧,也透露着心照不宣的默契。集市在当时所占据的重要地位,恐怕是现在的年轻人无法体会的,“以前没有商店的时候,大集就是人们买所有的生活用品的地方。包括食品、年货等”,青岛民俗专家鲁汉先生告诉记者。
城区集贸 承载百姓情怀
在青岛市区,“市集的形成是跟着移民一起过来的。德占时期,胶济铁路修通以后,大量外来务工者涌入,青岛人把他们叫做‘西来子’,从西边来的,实际上这种称呼带有蔑视的一位,因为都是打工者,修了胶济铁路修码头,这些人开始居住在团岛,后来到了鲍岛,再后一部分定居在李沧一代,慢慢的,形成了大集,所以集市是跟着需求形成的”,鲁汉先生告诉记者。正是这种需要,让青岛市区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小市场,“青岛解放前夕,青岛地区尚存的集市约30余处,主要有济南路的布匹、杂货市,易州路的饭市,莱州路的粮、菜市,单县路的鱼、菜市,四方路的水果市,小港的鱼市,芙蓉路的五金市,南山的果菜、土产市,延安路的旧货市……”(《青岛市场大观》),另外还有青岛市场、跑马市场、东方市场、西镇市场、东镇市场、新广场、积庆里市场、劈柴院市场等等。这些市场里诞生了众多行当,也留下了许多口口相传的典故,鲁汉曾撰文称,在东方市场,经常有一些洋车在这里候客,车夫见到衣着较好的人便会问一声“先生,要车?”见到俄国妇女会说“马达姆,要车?”当时正在山大执教的老舍便是从这里认识了几位车夫,并把他们请到黄县路居所,成为他代表作《骆驼祥子》的原型。另外,马三立、刘宝瑞等名家也曾在劈柴院撂地演出,曲艺世家刘泰清也曾是劈柴院里出来的大腕。
到了腊月二十到除夕上午,四方路周边便会自发形成年货大集,“芝罘路上的蔬菜,黄县路上东为肉禽,西为水果,四方路则是锅碗瓢盆,衣服百货,易州路上为玩具春联,博山路上摆满食品,潍县路上为文具图书,加上三角地上的艺术演出,热闹得很”,这些市场里有着老青岛人最深切的回忆,青岛文史专家鲁海先生犹记得寒假前夕,期末考试一结束,和小伙伴们一边高呼过年喽,一边直奔四方路,淘点小人书,买些玩具,“不知愁来不知忧的年纪”。
在青岛生活了20多年的卫礼贤,也深切体会到了集市在中国市民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他在《中国心灵》一书中提道:“人们在市场上不仅可以买到众神画像和一些传统的民俗画……当然还出各种数量繁多、品种齐全的布料、家庭日用品、香和各种木制、土制和纸制的小孩玩具。最有趣的事情是观察卖锡制的摩托车和火车的现代商人与沿街串巷叫卖实心木制、旅行马车的旧式商人之间的区别”,“此刻吆喝声也加入进来。香味四溢的流动‘厨房’正引诱着那些在集市需要休息的到人们”。这些场景,他由最初的新奇到逐渐习惯、理解,认为“年为季节所分割,经验为习俗所规定”,逐渐地他也融进了青岛人民的生活当中。
城区里的集市看似已经被大型的农贸市场和商场超市所取代,但是,市区内浮山所大集、李村大集的保留,足以可以看出青岛老百姓的集市情怀。
乡村大集村民不可或缺
乡间即是俗称大集,是自产粮食、蔬菜、水果以及简单加工的生活用品的交换。“人口居住密集的地方,村和村之间,或者大村里,村集中的地方自然形成集。再或者交通比较方便,人流多的地方,形成集”,鲁汉说,每到大集日,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购买日常所需食品或用品,是较为自由的乡间商品买卖交流形式。
青岛市档案馆馆藏报纸中有不少关于大集的记载,其中《青岛健报》(1948年12月31日)的《“李村集市”的素描》,记载了记者的感受:“他们把自己不需的东西售出,再换回自己正需要者的物品,‘集’是他们最方便的地方”。
大集的魅力在乡间无可阻挡,不仅仅是在年节时期,就是平日里,大集上都会人头攒动,甚至在大旱之年,都没有消磨大集上的热闹景象。1992年7月20日适逢山东大旱,青岛严重缺水,农事吃紧、生产生活受到旱灾影响,有记者专门走访了坡里(泊里)大集,却发现这里仍然人来人往,不少人“屯百货、凑热闹”,而且东西也不贵,“究其原委得知,原来是百姓家里都有陈粮,所以虽然遭遇了大旱,并不愁吃穿”。虽然这一叙述多少有点夸张,要知道当时的农民主要仍是靠天吃饭,大旱不可能不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严重影响。但足以可见大集在农民心目中的地位。或许他们并不能买什么“山珍海味”,可能只买得一两件小物品,甚至两手空空,饥肠辘辘,但到大集上看看热闹,瞅瞅光景,已经成为老百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李村集市”的素描》中,即使李村河滩上经常有水冒出来,“溅湿了鞋和袜子”,鱼市上“鱼贩的叫卖声,加上一股子膳腥味冲入耳朵和鼻子”,仍然不减人们赶集的热情。
当然,如今商超遍地,人们的生活方便程度越来越高,大集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也在逐步下降,“大集在人们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也变了。以前没有超市,都去赶大集,现在有超市了,也就老年人或者附近的人去集上看看。专业化的市场、超市因为商品质量和售后有保障,所以很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替代大集的功能”,鲁汉预测。但就目前来说,它们还需保留。鲁汉说:“大集上有超市不可替代的东西,其一是可以买到便宜东西,再者不能进超市的东西也能从大集上买到,大集上的物品比较全。比如二手车、古董集上都有,还有过年用的窗花、对联,集上品种更丰富”。田清来会长也认为,大集上商品品种更多更全,“大到汽车,小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然而,李村大集即将搬迁的消息传来,让青岛百姓五味杂陈,田清来会长则充满了担忧,在他看来,搬迁就让李村大集失去了原来的味道,“李村大集是老百姓的集市,其中包含了人们很多过去的回忆,如果搬走,可能很多老摊位就会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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