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正月初八,李兴丽的父母正式结婚了。(图由本人提供)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因为爱情简单地生长,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凡是过去,皆为序章;;凡是爱情,皆有感动。过年期间,本报特意征集了几位老人的爱情故事,让我们一起倾听老人们心底里那永存的爱情,感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品味那难以释怀的点点滴滴。
讲述人:本报记者 李兴丽(28岁) 又到正月,母亲的台历上又一次标满了走亲访友的计划。初八那一页照旧被折了角,用红笔画了圈,旁注:37。“今年过了情人节,就是我们37周年结婚纪念日。”打记事起,每年正月初八她都念叨一遍,但也仅仅是念叨。算上谈情说爱时期的礼尚往来,她收到的“情物”总共4件,丝毫没有因为长年累月的念叨增加半个。父亲向来不受我们怂恿,不肯有更多“象征式”的表示。与那些从小说、电影里勾勒的奇崛、纯美的“80年代爱情”不同,父母二人更愿意用“闪婚”描述自己“平淡”的故事。事实上,在结婚前,他们曾书信往来4年,经历唐山大地震的死里逃生,又在改革开放的历史潮流中安家立命,相伴终老。
大地震里捡回男朋友 母亲63岁,小米手机玩得顺溜,以被“误诊”为50岁大妈为荣。
说起自己的爱情,她自认为“活得很明白”:先“闪婚”,后有爱情。坐在一旁看她玩斗地主的父亲表示赞同—— 1979年中秋,尚在唐山乐亭当兵的他,到火车站去接新婚半年的妻子,“很担心认不出她”,抱着相亲之前获赠的两寸小像,温习了一晚上。此前,仅有的两次见面,一次是1977年回乡探亲,二人被安排相亲;另一次是1979年正月成婚。
事实上,在那个没有固定电话,更没有即时通讯的年代,他们已经书信往来4年。
母亲的人生“初见”源自1975年媒人的介绍。在石家庄山区教书的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唐山某部队的信。拆开牛皮信封,一张穿军装青年的2寸彩照滑落出来,“字和人一样清瘦,一看就是个没脾气的人”。
这个“没脾气”的人写的信也没什么脾气,“问问书教得怎么样,问问家里情况,再讲讲自己参加了什么训练、什么比武”。平淡无奇的来信,以一个月一次的节奏往返于石家庄山区和唐山乐亭之间。
直到1976年7月,母亲自月初寄出信件后,长达三个月再也没有收到回信。
1976年7月28日凌晨,同样被地震惊醒的母亲,次日才通过学校的广播得知“唐山一带发生了强烈地震”,但是具体伤亡如何并不清楚。山区里家家户户已经搬到室外避震,大暑刚过,蚊子咬得人奇痒难忍,她枕着包着衣服和布料的包袱,一边想着地震来了怎么逃命,一边盯着漆黑天幕上的七勺星祈祷“那个好脾气的人能活下来”。
父亲果真死里逃生。
地震前两日,他依约请了一周事假,到唐山国防医院割除耳朵上长的粉瘤。不想当初预约的军医有事不在,他被一位老军医“不耐烦地”打发了。回到部队驻地后两天,发生大地震。待到再见,前去抗震救灾的父亲发现,“五层的国防医院成了一片废墟”。
再收到父亲的信已是三个月后。一向平淡无奇的信纸上,终于出现了让母亲此生印象深刻的文字。惨烈的地震、旷日持久的抗震救灾,父亲说,“死里逃生,我们要好好活下去。”时至今日,母亲回忆起当时的感受,“就是大地震里捡回男朋友,从此命之所系都在他这了。”
相守半生收了4件礼物 相守半生,母亲收了父亲4件礼物。
头一件是1977年,父亲花12块钱买的一套蓝色运动衣。部队的邮包慢悠悠地寄来,母亲兴冲冲拆开,“尺码奇大,如同男士款”,她又气呼呼写了信去一顿“责难”。却并不知为那衣服,父亲花去了当月9块钱的津贴,还趁着休息时间,跑去附近的盐场帮人背了30麻袋粗盐,又添上了3块钱。
为了弥补母亲,当年回乡探亲时,从北京转车的父亲,专门跑去商场买礼物。谁知天安门百货市场、王府井大街东风商场和北京百货大楼都转遍了,“看什么都要十几块,一摸裤兜钱太少”。最后,在东风商场花7块钱买了一条腈纶围巾,作为“见面礼”。如今,那条围巾被洗干净熨平整,躺着母亲的衣橱里。
1977年,母亲放弃乡村教师的职业,考上医学院后,父亲送出了第三件礼物——《中医内科学》,以此表示他“对大龄女青年求知上进”的支持。“文革”后求知若渴的大学校园里,那本《中医内科学》陪伴着母亲熬过一个个深夜,也见证了被婉拒的追求者。母亲的理由简单得令人诧异,“人不能失了信”。
1983年,改革开放初期,百业待兴。转业后的父亲,到天津考察创业环境。回来时,从洋货市场给母亲买了一枚铜戒指,上面刻着双喜,“为的是弥补结婚时没买戒指的遗憾”。1979年正月初八,父亲请了八天探亲假回来娶亲,穿着军装和大头靴、戴着军队的棉帽子,“赶着两匹生产队借来的红马”娶回了母亲 —— 代价是一辆自行车、80块钱以及三张布票。
嫁你就像做梦似的 回首往事,母亲说,“嫁你就像做梦似的”。
我知道,她说的不是充满美好情感的“梦幻”之感,而是对时光流逝,岁月催人的感喟。
他俩1975年相识,1979年结婚,是名副其实的“异地恋”。父亲79年年底转业回家,母亲已经怀孕四月有余。但是,父亲的工作安置并不顺利。他先后在铁路基建队、食品厂等地做临时工,后来又自己创业搞养殖、跑货运。从军队转业的他血气方刚,想在改革开放的潮流中谋生、淘金,但不想遭受挫折,甚至与合伙人对簿公堂。
父亲多年来对母亲的“不离不弃”分外感念。经历了社会对临时工的“歧视”、体味了亲友的背叛、体验了创业的残酷,父亲曾“一无所有”,除了母亲。
母亲泼辣又柔软。她靠着每个月70块钱的工资,不仅和父亲偿还了6000多元的外债,还在1990年,花500元买了家里的第一台电器—— 18英寸昆仑牌彩电。
翻身的日子似乎随着上世纪80年代的结束一下子就来了。1993年,家里又添置了嘉陵70摩托车;2000年,家里买了新房;2008年,母亲退休并被挖到市级医院坐诊……
父亲说,母亲在年轻时就常提及的愿望是“老两口头发花白,手牵着手遛弯”。这是她在石家庄读医学院时看到的场景,也是世上解读爱情的万能公式之一。“现在正在朝这个目标稳步迈进!”母亲说。
(来源:半岛网-半岛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