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清的爱人李兰在新厨房里做饭。
“你还好吧?”这个可以说,“你们家里人还好吧?”这个绝对不能说,这也是对话双方心照不宣的事情。避谈家人,是避谈那段伤心往事,避谈刚刚平息下来的内心伤痛。
2009年,刘海清放弃了继续寻找在地震中失踪的老母亲的寻找,在老家为老母亲做了一个衣冠冢,这个大家庭中年龄最大的人真的走了,大地震一年后才算被大家接受为现实。震后的北川 ,从2009年开始进入灾民安置工作。北川人有了一个个临时的住所,或是活动板房,或是亲友住所,虽然这还不能算是家,但大家总算有了个抱团取暖的地方。不过在这里,故人,故乡,只能是大家绝口不提的牵挂。
周年祭奠,回北川找家 2009年5月12日,大地震一周年的纪念日。为方便北川人祭奠亲友,老县城对北川人实行了开放。上午9时,刘海清夫妇和刘航开车前往县城中心的集中焚烧处,准备在此祭奠亲人。
刘海清将带来的红蜡点上,将整捆的纸钱和冥币一张张分开,一家三口人各拿着一叠焚烧着。刘海清念叨着一个个名字,说着“很想你们,你们安息”之类的话,李兰刚放了几张,就把纸钱塞给了女儿,一个人抱着衣服快步走到旁边一棵树下,衣服随后盖在了流泪的脸上。
集中焚烧处再往前走,就到了他们的家了。这是县政府家属院一号楼,是一座六层小楼,现在已成了废墟。
在废墟上,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册。里面的照片已非常模糊,分辨不清是哪户邻居。
回来的路上,李兰遇到了一位邻居。那家人也在烧纸,他们多位亲人都遇难了。李兰过去和老邻居打了声招呼,但问了声好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邻居突然情绪变得激动,哇的一声哭起来:“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李兰和邻居顿时抱在一起,两人痛哭起来。事后刘航埋怨母亲勾起邻居阿姨伤心。“我什么都没问,她自己说的嘛……”李兰还没解释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问候熟人时避谈“家人” 每次遇到熟人,刘海清和李兰都会主动上前和人聊上一番,他们会问候对方还好吗,但绝口不提对方家人,因为都怕不小心碰到对方的痛处。
在过去的一年里,刘海清想尽了各种办法打听失踪的86岁母亲的下落,一次听人说北川老县城的一处深沟里有老人尸骨,他和李兰二话没说就赶了过去,沿着深沟找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发现根本不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刘海清夫妇就到老家北川县桂溪乡为老人做了一个衣冠冢。做衣冠冢花了1万多元,做得很坚固也很漂亮,这是孝子刘海清对母亲最后的尽孝。
刘海清的弟弟在地震中失去了妻子,震后重组了家庭。李兰夫妇的好朋友、被刘航称作谢叔的那个人,也找了一个伴儿继续生活。一开始,李兰对他的这位谢老弟的做法很抵触,从内心里不能接受。
但刘航和周云都告诉李兰,话不能那么讲,大地震来得太突然了,人家瞬间失去了亲人,内心里肯定极度空虚脆弱,关键时期,找个依靠,抱团取取暖,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聚还是不聚,纠结的选择 在地震中,李兰曾经的铁姐妹大都不幸遇难,她们留下来的子女让李兰备受牵挂。让李兰纠结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帮这些孩子。有一次,一位朋友请客吃饭,把其中4个好朋友的孩子叫了过去,没想到,4个孩子聚到一起就拼命喝酒,最后喝多了搂在一起抱头痛哭,大家不欢而散。
2009年底,她送给几个好朋友孩子的礼品,包括食物、衣服等,都选择了将礼品放在某处,打电话让孩子们自己去取的办法。
一个已故好朋友的孩子结婚,来请李兰夫妇参加婚礼,李兰提前包好了红包,但没有出席。她不想在婚礼上让孩子们再触景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