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与开发商赛跑的老人 10年拍了270多个村庄

十年,他用相机留住已经消失的270多个青岛老村庄

2012-04-10 09:55   来源: 半岛网-半岛都市报 手机看新闻 半岛网 半岛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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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双山水塔被拆除。虽然相关部门表示会异地重建,但有着近百年历史的水塔还是让从小就看惯了它的青岛人有些不舍,这其中就包括年近古稀的王广尧 。2009年,王广尧曾经拍过双山村拆迁前的模样,而水塔,是他镜头里最鲜活的风景。

  2002年从青岛市台办退休至今,王广尧一直在不停地拍摄青岛各个即将消失的村庄,十年下来,他拍摄了270多个村落。用王广尧的话说,有时候忙起来,自己真的像是在与开发商赛跑。但不管怎样,这些老村子曾经的模样,至少留在了这位老人的照片里。

     舍不下的村庄记忆

  今年已经68周岁的王广尧出生于青岛的东吴家村,这个村子如今早已化身成一座座高楼。2002年,刚刚退休的王广尧想写写自己的往事,但在写的过程中,很多关于东吴家村的记忆已经模糊 。“那时候,我需要几张东吴家村的照片,但几经周折,难以找到。”王广尧告诉记者,年轻时就喜欢摄影的他没有拍过自己生长于斯的村子,是一辈子的遗憾,而这种遗憾已无弥补的可能性。

  王广尧记得村里窑厂边的菜园里有一口浇菜用的机井,“井很大,直径得有十几米。而且,跟现在都用水泥的井不一样,那口井的井壁是用大石头垒的,人可以踩着井壁沿爬下去。”这口大井成了儿时他的很多玩伴跳水的地方,“十几米深的井,扑通一下跳下去,然后再沿着井壁爬上来。”

  王广尧还动情地回忆起每次大雨过后,他就拿着家里的小铁桶,去路边找一种名为“水牛”的昆虫,拿回去放在锅底的余烬里烘熟,那种香味他至今难忘。他也忘不了每到夏天,就和小伙伴们爬到村里的白杨树上捉知了,他就在这无尽的知了声中慢慢长大。王广尧小时候,东吴家村还是郊区,去趟中山路附近才算进城。“进趟城要花五分钱坐车,但我们也不舍得,都是走着去,需要走两个小时。”

  王广尧喜欢写作,也发表过不少文章,他常用的一个笔名叫“王禾”。他想用这样一个笔名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曾经是受尽家乡恩泽的田里的一株禾苗。

  “很少有人会拍这些看起来很平常的村子,我当时刚刚退休,加上自己又喜欢摄影,我觉得我可以做这件事。”王广尧告诉记者,自己拍下这些村子原来的样子,一是以后自己写东西可有些影像资料,二是希望替后人留下一些老村子的模样,让这些老村子的记忆在经过岁月流逝后,依然能在一代代城市人心中流淌下去。

  但他没想到,这件事一做就是十年。

      10年拍了270多个村庄

  湖岛、麦岛、错埠岭、洪山坡、双山、保尔、杨家群……有的人坐在公交车上经过这一个个站牌的时候,可能并不知道,每一个名字都曾对应着一个村庄 ,每一个村庄都曾对应着一段尘封的记忆。而现在,这些地方大多已变成千人一面的高楼。所幸的是,这些地方曾经的模样都被王广尧的镜头记录了下来。十年过去,王广尧已经拍下了270多个村庄旧日的模样。

  2003年,王广尧开始把拍老村庄的想法付诸于实践。他的起始之地就是当时即将被拆迁的湖岛村。这个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永乐年间的小村子,因村西海边有一小岛,落潮时可步行上去,涨潮时像湖中之岛,遂取名“湖岛”。它的拆迁在当时牵动着许多人的心,其中就包括王广尧和他的朋友——著名演员凌峰。当时,老家在湖岛村的凌峰舍不得旧居,正计划着收集自己院落的石头搬到云南去重建自己的家。

  王广尧从报纸上得知湖岛村要拆迁的消息后,马上带着相机过去了。他到湖岛村的时候,拆迁已经迫在眉睫。“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一些小的动作,幸好湖岛村的大貌还在。”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他争分夺秒地拍摄下了湖岛村的原貌。

  从王广尧拍摄的照片上,记者可以看到湖岛村砖瓦的平房、村口熙熙攘攘的小农贸市场,整个村子和现在的许多农村别无二致。在王广尧的照片里,出现最多的就是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场景,赶集的闹市、小巷里走路的年轻人、路边生蜂窝煤炉的老人,这些场景让人备感亲切。

  大麦岛村的村民刘大爷依然忘不了大麦岛村拆迁之前的模样,他告诉记者,那个时候的大麦岛村,是不少外来务工人员和小商贩聚集的地方。靠海边的码头上,还有不少大麦岛的渔民从这里出海打鱼,并将捕回的海鲜拿到海边出售。村中一条不宽的东西路聚集着不少小门面和摊贩,这里成了大麦岛村附近两所大学里的学生们常光顾的地方。

  大麦岛村离王广尧的住处不远,2005年,他得知大麦岛村即将拆迁的消息,很快赶到那里。为了能拍到大麦岛村的全貌,他踩着梯子爬上了当时大麦岛村委会的屋顶,用大喇叭作为前景拍摄了整个大麦岛村的面貌。

  青岛市从2007年开始的“两改”工程,使许多原来破旧的村庄改变了模样,但也让那个时候的王广尧变得忙碌。“从2007年开始,拆迁的消息逐渐多了起来,2008年和2009年是拆迁最密集的时候,多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拆迁的消息。”王广尧告诉记者,有些时候,前几天来看村子还是完好的,过不了几天就成了一片废墟。“有些时候,感觉自己真像与开发商在赛跑。”

  王广尧告诉记者,最紧张的时候,早上刚拍到的村舍,晚上村子就拆了。2008年,他拍双山村的时候就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去得有点晚了,那时候双山村已经被拆掉不少了。”王广尧告诉记者,当时的双山村不少地方都已是断壁残垣,挖掘机在尘土飞扬中不停地前进。“拍了这么多村子,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比较从容的,但拍双山村的时候,确实是有一种紧迫感。”王广尧争分夺秒地拍着双山村的一切,农贸集市、街道、行人甚至双山工贸总公司的门牌。

  在王广尧所拍摄的一幅照片上,一个骑摩托车的人载着两个煤气罐匆忙地驶去,照片的背景是双山工贸总公司的门口,这张照片所表现的那种急匆匆的紧迫感和当时的王广尧一样。

  “我小时候就在西吴家村长大,还在西吴家村小学上过学,现在叫敦化路小学。那时没有相机,没留下照片,很遗憾。”一位西吴家村的村民曾经发出这样的感慨。2009年,在得知西吴家村改造项目启动的消息之后,王广尧站在高处拍下了西吴家村的全貌。

  这个村人的遗憾,也在王广尧那里得到了弥补。

  记录在王广尧镜头下的村子远不只这些,还有毛公地、中韩等。

      成了村民婚礼座上宾

  在拍摄的过程中,王广尧结识了很多朋友,因为常在村里四处拍照,不少村民见了他都亲切地叫一声“王大哥”。在得知了王广尧拍照的原因之后,不少村民热情地邀请他到家里喝水、聊天。有时候,他在村里拍完照片,村民非得送点自己种的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给他,推脱不掉,就拿回了家。当他的妻子跟人谈起丈夫因为拍照而与村里人所建立的情谊时,话语里常常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自豪。

  王广尧有一组名为《惜别老楼的日子》的照片,拍摄的地点是在沧口路30号,一座现在已经拆除的老楼院,拍摄的日期是2009年6月22日。

  那天,王广尧带着相机走进这座老楼院。年近八旬的尹老太那时住在二楼,看到背着相机的王广尧在这里走来走去地拍照,有些不解。“大热天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在这里拍来拍去干啥?”王广尧向她解释,自己对这些居住多年的老房子很有感情,至今为自己祖辈居住过的老村拆迁时没有留下影像资料悔疚不已。听到这里,尹老太也深有同感,“她说自己在这座老楼住了五十多年,从二十多岁的小媳妇熬到今天,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个时候,她五十多岁的儿子还不愿意,嫌他母亲多事。”但当王广尧把洗印好的照片送到他家时,他看到照片后十分感谢 ,“临走的时候还问我水壶里有没有水,看到水不多了,主动给我装满水。”

  在崂山北宅孙家村拍照时,正好那天村里有人家娶媳妇。他循声过去想拍一拍山村的婚礼习俗,于是就和新郎说明了来意。新郎非常热情地让他拍照,还极力邀请他作为客人参加自己的婚礼。婆家人直接把王广尧当成来娶亲的客人,非要留他吃饭。

  “他都痴迷了!”王广尧的邻居、青岛著名的文史专家鲁海告诉记者,他很欣赏自己的这位邻居正在做的事,“以前很少有人拍这些并不太著名的村落,他拍的这些照片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

   意外发现成镇馆之宝

  作家龙应台在《我的过去在哪里》一文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阿弗瑞是个德国人,今年八十岁。他带我去看他的故乡小镇。

  “这栋房子三楼第二个窗,是我出生的房间。”他指着那栋红瓦白墙的建筑;“我的母亲也在同一个房间出生的。”沿着窄窄的石板路就来到古修道院的门墙,厚厚一层青苔柔软地覆在颜色斑驳的石墙上,嫩嫩的青草从墙缝里长出来。“墙里头埋着一个十二世纪的诗人,以歌颂花鸟出名,还是咱们本家呢!”

  龙应台也嫉妒八十岁的阿弗瑞,“因为我也希望能牵着幼儿的手,走下一条青青石板路,告诉他第三株庙柱的雕龙嘴里有一颗陈皮梅。我也渴望能站在斑驳的坟头看鲜红的玫瑰花怒长,痴迷地回想当年的母亲如何牵着我的手走下一条青青石板路。”

  “没有过去,现在就没有意义,未来就没有方向。”龙应台这样写道。

  对于自己这十年拍摄村子的意义,王广尧并没有考虑太多。但这十年来,王广尧所做的这一切,就是在用照片为许多人记录他们的过去。

  其实,他最想拍的三个村子是东吴家村、浮山所和辛家庄,“东吴家村是我的老家,浮山所是我姥姥家,而我现在住在辛家庄。”但很遗憾的是,这三个村子,他都没能拍到。

  “我不想这种遗憾继续在其他人身上重演。”“在拍照过程中,我感觉也获得了不少退休后生活的乐趣,尽管累一些,但感到很充实。”王广尧告诉记者,他的想法很简单,并没有别人想得那么宏大。

  “照片大多都还没整理,一些文字介绍也没有写。”谈及这件事什么时候完成时,王广尧表示至少还要三五年,“等到青岛的城中村都拆完之后,我会集中把这些年拍的照片整理一下,到时候再向大家展示。”

  “城市化的进程是无法阻挡的”,王广尧告诉记者,这些旧村庄的改造也确实改善了村民的居住环境。但有时候,他也会想得更多。

  在水清沟村拍照的时候,他曾意外地在村里一间雕梁飞檐的老屋子附近发现了一块旧时染布用的元宝石。经过他在村里打听得知,这块石头的历史有上百年。于是,他马上通知了纺织博物馆,博物馆马上来人取走了。“后来,我听说这块石头成了他们的镇馆之宝。”

  在拍老村子的时候,王广尧不止一次地拍村里百年的老树、古时候留下来的拴马桩、上百年的水井甚至用了几十年的磨盘。“我觉得这些东西有历史价值,想用相机留下他们的模样。”

  但当近百岁的双山水塔化作一块块砖瓦时,那些在村里具有历史价值的东西是否只能停留在照片上呢?

  文/记者 周超图/王广尧提供 (来源:半岛网-半岛都市报) [编辑: 林永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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