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志
华严寺
告别仕途之后的黄宗昌在即墨很有名望。他带领乡人在即墨打了两场仗,保卫了家乡的安全。他一辈子也是忠于明朝的,即便在明朝灭亡之后,他也拒绝剃发,最终握发而死。晚年,黄宗昌在即墨东南群山中修建了玉蕊楼,一代大儒顾炎武曾经留居此处。黄宗昌还撰写了崂山第一部志书《崂山志》,未竟去世,由其子黄坦续完。
打了两场仗,保卫即墨城 第一仗《明史》中有记载。崇祯十五年,也就是1642年,一路清军打到即墨,黄宗昌变卖家产充作军饷,率领宗族子弟以及家丁,全部加入守城队伍。双方交战中,他的次子黄基被清兵射中额头,仍带伤奋战。即墨终于得以保全,而黄基却伤重身亡,他死后,妻子和三个妾一齐殉情,当时人们称之为“一门五烈”。
关于这一仗,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当时北京还没被打下来,清军就打到即墨了?事实上,清军在这一阶段的战斗目的并非占领土地,而是剽掠。在1642年,清军攻破蓟州,然后分道向南,攻入山东,甚至打到江苏沭阳,先后攻克88座城池,鲁王自杀,乐陵、阳信、东原等诸王先后死去。直到1643年四月才北归。据说,当时山东半岛只有两座城池未被清军攻破,一座是高密,另一座就是即墨。
再看一下1642年全中国的军事形势:袁崇焕早已在12年前被崇祯凌迟处死;这一年,明军在辽东松山遭遇大败,塔山失守;这一年,明军主力在朱仙镇被李自成击败……虽然黄宗昌取得了一次小小的胜利,但整个明朝的大厦已然摇摇欲坠。《剑桥中国明代史》对清军这一次扫荡的后果评价是:“毋庸置疑的是,北直隶、山东和南直隶的破坏,使明朝失去了免于失败的机会。”
清军的这一次扫荡,也让黄宗昌的仇人周延儒步入绝境。这时的周延儒不仅重新获得启用,而且被崇祯视为可以托付天下的重臣。1643年三月,清军北上,朝野震动。周延儒身在其位,不得已只好请求督师。然而他实在是个庸才,刚出都门,就领兵驻扎在通州不敢迎战,每天与幕僚饮酒作乐,而且还频频谎称奏捷。崇祯帝不知内情,还赐书褒奖。后来,周延儒探知清兵已退走,便上书称击退清兵凯旋。崇祯帝论功行赏,认为周延儒当加太师,可他心虚之下,哪敢接受?后来,一位名叫骆养性的锦衣卫指挥,上疏揭发了周督师“退敌”的真相,给事中曹良直又劾其十大罪状。崇祯帝恼羞成怒,最终将周延儒削职赐死,籍没家产。民间有歌谣唱道:“周延儒字玉绳,先赐玉,后赐绳。绳系延儒之颈,一同狐狗之头。”
一代奸臣之死可谓大快人心,但在整个王朝覆灭的危机之下,黄宗昌又怎能高兴得起来?1644年农历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崇祯帝在煤山(也称万寿山,今景山)自缢身亡。
第二仗至今仍在即墨当地流传。1644年,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消息传遍天下。即墨人黄大夏、郭尔标等人率众造反,即墨县令仓皇逃走,黄宗昌与当地士绅进行抵抗,守城40多天。后来,黄宗昌派一个名叫杨遇吉的人,率20余骑闯出城去求救兵。这时,明军早已溃败,杨遇吉正好遇上清兵,于是清兵赶到,解了即墨之围。《即墨县志》副主编孙鹏先生对城市信报记者称,这个黄大夏其实本名黄宗贤,和黄宗昌是叔伯兄弟 ,在变乱之后,他被逐出家门,连户籍一并开除,其后人迁到了莱阳、诸城一带。
另有人称,黄宗昌为了保住黄家的声誉,主动称,黄大夏和郭尓标是他家的仆人,而非黄氏族人,凭借以往铁面御史的影响力,胶东地方的县志书籍中很少提到“黄宗贤”这三个字。而关于郭尓标,在康熙年间的一篇文章中,也曾提到“郭尔标乃只身光棍,投黄宗昌家人为宗族,所不齿亦昭彰于人耳”。
藏身玉蕊楼,撰写《崂山志》 青岛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周潇,在其作品《明清青岛地区文化家族述论》中称,黄宗昌晚年仰慕汉代大儒郑玄,于是在即墨东南群山中的郑玄康成书院遗址南侧,修建了一座玉蕊楼。在《玉蕊楼自述》中,黄宗昌写道:“是楼为二层,古色古香,院落门庭精致,周围景色幽邃,四山环抱,涧水前汇,茂林修竹,涉目成趣。”康熙年间,即墨人纪润在《劳山记》中把玉蕊楼誉之为“吾邑第一山庄”。
黄宗昌还聘请了明遗民莱阳人张允抡来此授徒,黄氏子弟皆读书于此,人才辈出。再后来,一代大儒顾炎武在明亡之后游历北方,也曾留居玉蕊楼,还留有《张饶州允抡山中弹琴》五言诗一首。这座玉蕊楼,除了作为授徒之外,时称“崂山七十二君子”的前朝遗民也经常会聚于此,饮酒赋诗,抒发郁闷之情。由此可见,黄宗昌修建玉蕊楼也绝不仅仅是为了隐居,还因为此地偏僻,便于交往接纳明亡后隐居崂山的遗臣、文士,这里寄托的是他的一片故国心。
据《青岛市志·崂山志》记载,玉蕊楼本是崂山的著名古建筑 ,如今已不存 ,其原址在崂山的铁骑山南,离惜福镇书院村1公里处。据说,玉蕊楼原来所在的村庄,系清末所立,因其地有玉蕊楼遗址,故名楼上村 。1976年因修书院水库,村民迁新址,原村废弃。
黄宗昌还和其子黄坦一起,完成了第一部《崂山志》。黄坦,字朗生,号惺庵,是黄宗昌的长子,崇祯十二年副榜,后为贡生,任浦江县知县。在任时,勤政廉洁,两袖清风 ,后来因家事去任,因为宦囊如洗,多亏了士民资助才得以回到故乡。
《崂山志》共分八卷,详细记载了崂山的著名景点、宫观建置、历代隐居崂山的名士高僧、崂山的风物、奇闻异事等,辑存了崂山许多有价值的史料。而且,《崂山志》还是黄宗昌的一部“泄愤之作”。在序里,黄宗昌自叹:“余不敏,不见容于世,不获驰驱王事上报天子,及于今也。”这充分说明,他对崇祯帝依旧忠心耿耿,并无怨言,反而怪自己不够聪明,不能为世所容,耽误了为国尽忠。而通过对长春子丘处机、名僧憨山的记述,更能看出黄宗昌当时的悲叹和感慨。后来,顾炎武也为《崂山志》作序。
黄坦在题跋中更是说:“先父所写的崂山志,哪里只是写山啊!他写事、写景、写情,别人都能看在眼里,可谁知道他那一片伤心啊!”很显然,黄宗昌将自己的愤懑郁积、悲叹感慨的情态寄予文字之间,《崂山志》的点点斑斑都是他的心血所倾。
据《城阳史话》记载,因为清代的文字狱,黄氏父子的《崂山志》长期只有抄本传世,一直到民国五年,也就是1916年,才有了第一版刻印全本。1934年青岛赵永厚堂铅印重刊。
在明朝灭亡之后,黄宗昌一直拒绝剃发。顺治三年,也就是1646年,黄宗昌怀着对大明王朝的无限怀念,以及对清朝剃发令的深恶痛绝,握发而终。
黄坦承父志,修成华严庵 关于崂山,还有很多关于黄宗昌的传说。据说,崂山布满了外形各异的花岗岩巨石,坚固无比,因而本地人最早称它为“牢山”。后来一些道家术士,在此采药炼丹,经常攀崖而上。因为山道坎坷,便改称它为“劳山”。顾炎武在《崂山志》序文中还称,秦始皇登过崂山,因劳民伤财而被称“劳山”。
岛城著名文史专家鲁海先生称,有一种说法是,直到黄宗昌修《崂山志》时,感觉劳字不雅观,于是加了个“山”字旁,崂山才有了今日的名字。但这种说法又有点真假难辨。比如前文提到康熙年间,还有人写《劳山记》,而且,康熙年间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还写作《劳山道士》。不过,假如考虑到《崂山志》当时未能传世的话,似乎也能讲得通。一直到新中国建立之前,“劳”和“崂”使用都比较乱。
周潇称,黄氏家族还是崂山第一古刹华严寺的创建者。黄氏家族一向笃信佛教,万历年间,黄氏将花园改建而成“准提庵”,黄宗昌又于那罗延窟东北创建“华严庵”,是“准提庵”的下院。黄宗昌创建华严庵的时间,据说是在崇祯十年,也就是1637年,黄宗昌还乡后隐居崂山,筹资兴建华严庵,但庵未建成即毁于兵灾。至于因何毁于兵灾,目前未见具体史料。有一种说法是,因为崂山中有众多明代遗民,顺治初年,清兵曾数次入崂山围剿,于是将黄宗昌所建之华严庵焚毁。后来,黄坦继承父亲的遗愿,捐资召集工匠,和准提庵慈沾和尚一起,重建华严庵于现址。1931年,华严庵始改称华严寺。另外,黄坦著有《秋水居诗集》两卷。
原庵共有四进。藏经阁中藏有清顺治九年刊本的大藏经一部,明人手抄《册府元龟》一部和明版经典数册。该经等藏品经郭沫若鉴定,认为是国内珍宝,嘱咐一定要严加保护。华严寺最盛时共有殿宇僧寮130余间,僧侣80余人。寺前路西设有塔院一座,乃寺中历代住持藏骨之处,塔顶两株苍松紧绕塔身,虬曲多姿,所以得名为“松抱塔”。传说农民抗清英雄于七遗骨埋藏于此。寺前涧底西侧有一块巨石,石上有一圆洞,深不可测,用手拍打能发出鱼鼓一样的响声,所以叫“鱼鼓矿”。
华严寺在“文革”期间被毁。1984年,青岛市文物局投资维修,恢复其原貌,并派市级文管所进驻管理。一年四季,游客不断。1982年,青岛市人民政府公布其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黄氏家庙准提庵中,曾藏有一部《妙法莲华经》,也就是平时所说的“法华经”,这部经书在1951年收入文物管理部门。《妙法莲华经》是一部手写佛经,共七卷,卷轴装,六万余字,是国家一级文物,被誉为“国宝”和“稀世珍品”。这部经卷是北宋庆历四年(1044年)四川果州西充县抱戴里何子芝一家,为供养其亡母杨氏而修造的,几经辗转,流传至即墨,现为即墨市博物馆镇馆之宝。
城市信报记者 王学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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