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间 □刘玉凯
开始我不叫他老段，每次我想找他的时候，只要在五楼的窗口前冲他喊一声：“哎！ 501室——”不一会儿，他就会拿了秤杆和蛇皮袋上来了。虽然我开了门，但他并不进来，安静地站在门口等我把废纸张给他搬到楼道里。后来熟悉了，打听了他的姓名，就叫他老段了。
老段快60岁了，为了有固定的客源，他每天都在我居住的小区里穿梭几回，别人收废纸，时不时地要吆喝一两声，但是老段不，他把三轮车在树底下放好，就坐在车上默默地等。有一次我逗他说，生意哪有等来的，是不是不想干了？他不急不恼地说，上年纪了嘛，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其实老段每天收的废纸一点都不比别人少，这可能与他的直率有关系。别人收废纸，总想在秤上做点手脚，你一直盯着还不放心，但是轮到老段，明明过秤是九斤半的，他说按十斤算，算好了是九块七的，他给十块，还一个劲儿地说，发财也不在这块儿八毛上。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也就罢了，可是我不行，他越是这样，我越想不能亏了他，每次我和老段都要在门口推搡上一阵子。
我把老段的事情给街坊邻居说了，大家也都觉得老段这个人挺好、实在，说以后的废纸全给老段留着，后来老段知道了这事，还一个劲地感谢我，说他的废纸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老段的家就在附近的农村，地被村里征去盖厂房了，他儿子被招去当工人。他也想去，但因为年纪大，工厂里不要，他就收废纸了，用他的话说，总得找点活干嘛，能挣一点就算一点，要不就成废人了。纸废了还能回收，人废了就让人烦了。
秋天的一个早晨，我还没从被窝里爬起来，老段就敲开了我家的大门，把一小袋小米塞给我，说是刚打下的新小米，煮饭香着呢。
上个月，我听邻居说老段还做了一件好事，说是从收的废书中找到了一张存款单，后来他又根据上面的名字还给了人家。我一直没有找老段证实这件事的真伪，但是我想，在收废纸的人中也只有老段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我每天都能看到老段，不管是在回家的路上，还是从楼上窗口的偶尔一瞥中，老段和他的三轮车，都成了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风景。 [编辑: 宸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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